因为附近就有不少轿夫在等候客人上门,苏纳便叫了其中一顶,让主子坐进去休息,毓谨想着日月会的人也该有行动了。
苏纳贴近轿旁,低声朝里头的主子说道:“后头有人跟踪。”
“这是预料中的事。”要是没这么做,毓谨才会失望,既然引蛇出洞了,得想想接下来要怎么玩。
一直到轿子停在宅子前,苏纳付了几个铜钱,让轿夫们走了,负责看家的依汗已经开门出来迎接。
“有人!”依汗也警觉到了,本能地挡在主子身前。
毓谨知道那些乱党就在附近,这么明显的杀气,想不发现都很难。“你们想潜伏在暗处的那些人会不会马上冲出来行剠本贝勒?”
“贝勒爷!”苏纳和依汗同时低喊。
主子的话让他们更加警戒提防着,住处一旦曝光,随时都有危险,偏偏这个主子还有心情开玩笑,也只能希望贝勒爷别玩得太过分,把命都给玩掉了,到时无法跟皇上交代。
“你们这些人真是无趣。”看他们穷紧张的反应,毓谨低笑两声。“就算真的要打,咱们也未必会输,我很期待他们现在杀过来。”说着,把摺扇往系在腰际上的扇套一放,开始摩拳擦掌了。
“贝勒爷”苏纳和依汗真想跪下来求主子别玩了。
不期然地,周遭又有了变化,虽然脚步声很轻,不过还是听得出来了不少人,毓谨眉梢先是一挑,接着俊目眯起,似乎猜到是些什么人了。
“梅赫!”他试探地叫道。
“见过贝勒爷。”隐在黑暗中的男子被点到名,不得不现身。
“回去跟你的主子说,我不需要他保护。”这个叫梅赫的是格日勒身边的人。“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还真让他猜中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总希望有朝一日能被当作大人看待。
“呃还有”梅赫不知道该不该说。
“该不会伊尔猛罕也派人来了?”毓谨一听,额际青筋爆凸。“你们当本贝勒是三岁孩童吗?需要那么多人来保护才成?难道本贝勒这么没用?”虽然自己是四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格日勒他们始终把他当弟弟一样疼爱,可是他并不希望老是要靠他们罩着,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能力不够。
“两位贝勒爷只是”梅赫被骂得满头包,不敢再说下去。
“你们都离远一点,别坏了本贝勒的玩兴。”毓谨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嗻。”
毓谨恼怒地转身进入宅子。
而藏身在暗处那些企图行刺的乱党,见情势对自己不利,并没有立即展开行动。
“副总舵主,接下来该怎么办?”暗处传来询问声。
“咱们跟他拚了,他可是狗皇帝身边的四大贝勒之一,只要抓到他就可以用来交换赵家兄妹”只要想到赵永昌和赵世芳可能被严刑拷打到不成人样,大家根本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所以当他们之中有人认出这名年轻男子的身分,马上引起騒动,每个都想冲在最前头杀了对方报仇。
“不许冲动!”被称为副总舵主的年轻男子,严峻斥责。
“可是”
氨总舵主下达命令。“回去再说!”
众人只得听命,纷纷离开。
毓谨见寝房里的烛火还亮着,知道房里的人还醒着,先深吸了口气,把心中的不快压下,这才推门进去。
“怎么还没睡?”
“我只是不太放心。”璇雅迎上前说道。
这话让他俊脸微怒。“连你也不相信我的能力?”
“当然不是。”她惊讶他有这么大的反弹。“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那是自己的问题,不关璇雅的事。“没事只不过老是被当作孩子,让我有些沮丧。”
毓谨掀袍坐下,接过璇雅递来的茶水,便把方才在外头的事告诉她。
“我一直都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璇雅试着化解他此刻的不满。“或许就是因为太关心,才会保护过度,何况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要是贝勒爷有个什么闪失,不但皇上会难过,也会让那些乱党的气焰更加强盛,以为连朝廷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番话让他的怨气渐渐褪去。“这些我都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璇雅用柔软的语调鼓励他说出来。
“从我两岁左右,听得懂别人在说什么开始,就知道众人总会拿我和大哥来比较,说他如何聪明懂事,性情沈稳冷静,而我太过好动,成天就只晓得玩,不管是骑射或是布库,都不像大哥一学就会,那些大人以为我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总是当着我的面谈论起来”毓谨娓娓道来,这是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事,也在无形中造成了伤害。
她静静地听着,头一回窥见毓谨的内心世界,原以为他做事向来有自信,那却是用多大的汗水和泪水去换来的成果。
“我心里真的很不服气,所以每晚都趁府里的人睡着之后,咬着牙拚命练习,再苦再累也要撑下去,心想总有一天要赢过我大哥,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每个人夸的都是他,而我永远只是他的弟弟,直到那一年太皇太后希望最疼爱的孙子将来继承皇位,身边总要有可以信任的人,于是从八旗子弟中挑出几个孩子,我和大哥都被选上,说句实话,我并不想离开家、离开额娘,我很害怕,所以想求额娘跟阿玛说,让大哥去就好了”
毓谨自嘲的撇了撇嘴角。“我却在无意间听到阿玛和额娘的对话,阿玛说他已经得到太皇太后的允许,可以在我和大哥之中选一个,而他决定让我去,因为大哥是他的长子,将来要继承亲王的爵位,又是不可缺少的左右手,而我不够稳重,需要更严格的磨练,原以为最疼我宠我的额娘会替我说话,可是她向来就顺阿玛的意思,他说什么她就听,从没说个不字当时我真的好恨,觉得被自己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们要的只有大哥,在那个家,我是多余的”
“所以婆婆才说你很少上恭亲王府去?”璇雅总算懂了,难怪他从来不提自己的亲人,说要回去看婆婆,也是找藉口推托,就是因为心里有了疙瘩,才会无法去面对至亲的亲人。
他淡讽一笑。“她有大哥就好了,要我回去做什么?”不想这么幼稚,可是就是无法化解心中的怨恨。
璇雅试探地问:“你很恨你大哥?”
“我、我不该恨吗?”毓谨赌气地回答。
她却看得出他说的不是真话。“其实你并不恨他,反而很崇拜他、尊敬他,可是又有那么一点嫉妒他对不对?”
“我做啥要崇拜他、尊敬他?”毓谨打死都不肯承认。
“原来贝勒爷心胸这么狭窄。”璇雅娇哼。
“你说什么?”毓谨不悦地瞪眼。
“我说你心胸狭窄。”她再重复一遍。
“这样说自己的夫君,有违做妻子的本分吧。”他不满地指责。
“那么贝勒爷是希望我跟婆婆一样,不管你说的是对是错,一律附和吗?”璇雅这话让他为之语塞。“如果希望我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可以贝勒爷气得好,骂的都对,以后我就不去跟婆婆请安了,从此跟恭亲王府不再往来。”
毓谨见她又装得这么柔顺温驯,让他想气又气不起来,反过来好像真的是自己的错。“好,我承认自己心胸狭窄,这样总行了吧?”
“本来就是。”璇雅小声地说。
“要说就大声点。”他咧了咧嘴,将她抓到自己的大腿上。
璇雅娇媚一瞪,当真很柔顺地照着他的意思,大声地说:“本来就是!”“你还真是听话。”毓谨要用吻来惩罚她。
她格格地笑着,想要闪躲,原本嬉闹的心情却在闻到毓谨身上的脂粉香气时僵住了,璇雅认得出这不是自己身上的香味,那么这又是谁的?她的心被根无形的针给刺痛了,身子不能动弹,也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想着毓谨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想着他们做了什么?那些事是曾经跟她做过的,嫉妒的虫子狠狠地啃咬着璇雅的心脏,痛得她再也受不了。
“怎么了?”毓谨才想吻得更深,却被推开,不解地问。
冷静她必须冷静说不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璇雅从他身上跳起来,只是没想到这嫉妒的滋味会是这么痛、这么令人窒息,像是被砍了好几刀,痛到喘不过气来,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又没办法控制。
“璇雅?”
听他唤着她的闺名,璇雅险些被逼出了泪。“没没事你我去准备热水让你沐浴包衣。”
“都这么晚了,我只想眯一会儿,还有很多事要忙。”毓谨盯着背对着自己的纤影。“到底怎么了?谁敢欺负我的福晋,本贝勒砍了他的脑袋。”
璇雅咬了咬唇。“我只是想要你先把身上的脂粉味洗掉”
“脂粉味?”他嗅了嗅沾染在袍褂上的味道,准是被那个老鸨害的。“呃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
她喉头梗了梗,故作轻松地说:“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可以理解”她不想听,她现在只想逃避,当作没发生过。
“你要是真能理解,为什么哭?”毓谨强迫她转过身,捧起璇雅逞强的小脸,明明眼眶都红了,还装没事。
“我才没哭。”她不许自己像那些善护的女人,又哭又闹,要他给个交代,那会让人笑话。
“可是你在吃醋。”毓谨点出她这个反应代表什么。“因为你爱上我了,我说的对不对?”
璇雅咬白了唇,似嗔似怨地瞪着他,想否认,但是太迟了,她再也无法伪装下去。
“对,我爱上你了。”她坦白地承认了。
“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他低笑。“如果你没爱上我,那就太没眼光了。”
她喷笑一声,又敛去。“你赢了,而我输了。”
“你在说什么,当初会那么建议,只是想激出你的本性,并不是真的要看谁输谁赢。”毓谨连忙澄清。“何况我咳咳我也所以算平手好了。”短短一句话却难得地说得吞吞吐吐。
“平手?”璇雅仰着螓首看着他难得窘迫的表情,有所顿悟。“你是说你也爱我?真的吗?”
毓谨清了清喉咙。“要我说出口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会害羞。”
“这话应该是女人来说吧。”她打他一下。
他哈哈一笑。“说得也是,以前我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爱这个牢说得很自然又很随便,因为我根本不相信她们有什么真心,可是遇到你之后就完了,想要天天看着你,和你说说话,夜里也能抱着你,安心地睡上一觉,只不过对你却很难说出那个字来,那是因为要很谨慎,但太谨慎太正经了我就会浑身不自在,所以咳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了。”
“你真可恶,非要我先承认才行。”璇雅嗔睨着他啐道。
“应该是可爱才对,怎么会可恶呢?”这话又惹来了几记粉拳。“我承认今晚有上妓院,见了怡香院的名妓明月姑娘,不过是为了办正事,绝对没有乱来,完全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璇雅信了他的话。“既是名妓,应该很美吧?”这么问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能当上名妓也不容易。
“当然还比不上福晋你这样也打我?我说的是真的。”毓谨将她又揽回身上来。“现在本贝勒爷见到再美的女人,都会把她们拿来跟福晋比较,觉得她们没有你来得好看,也没有你聪慧,更没有你让我这么情不自禁,除了你之外,我对她们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到床上,我可以证明。”
她又羞又恼的槌他。“我信!我信!然后呢?”
“喝了杯酒就回来了。”毓谨三言两语地带过那时的情形。
“那么事情顺利吗?”
“很顺利。”他沈吟地说。
“你千万要小心。”听得出毓谨避重就轻,璇雅也不追根究柢。
毓谨拥紧她,胸口内涨满了从未允许自己有的感情。“我答应你会很小心之前我是有过不少女人,可是从没亏待过她们,我可不像大家想的那么荒唐,那么不负责任,你可要相信我。”
“我相信”她想哭,因为他担心她会误会,还特别解释,这份心意让她好感动、好窝心。
他覆上她柔润的小嘴,重重地吻着她,大掌抚弄着璇雅的纤躯,也点燃了彼此身上的火种,喉头吐出难耐的粗喘,将她抱起,让她的双脚环在自己的腰部,即便隔着衣裤,两人已经为这亲密的接触,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璇雅娇喘地回应着他的抚弄,渴望着与他合而为一,就在毓谨边吻边走向床,不知是谁先扯对方身上的衣物,似乎都迫不及待地想拥有彼此
叩叩
杀风景的敲门声在这时响起了。
床上的两人全都僵住不动,互看一眼,心想到底要怎么办。
“贝、贝勒爷?”房外的苏纳也很害怕会不会打断主子的好事,所以问得很胆颤心惊。
璇雅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要他回答。
“真会挑时问”毓谨疼痛不堪地翻身下来,瞪了一眼滚到旁边偷笑的小女人,火气很大。“什么事?”
苏纳听见主子的口气不佳,八成真的坏了好事,吞咽了下唾沫。“属下有要事禀告。”
“在外头候着。”他一边咕哝,一边不太甘愿地把便袍又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