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旭已成天下公敌,但陈谦卫还是应约来了,在场群豪,俱都惊愕变色。成家昊脸色因恐惧而惨白,慌忙退后两步,想要缩回人群中,陈谦卫眉毛一扬,寒声道:“成家昊,你站住。”
成家昊大为后悔,早知陈谦卫会来,打死他也不敢动手,可眼下已成骑虎之势,陈谦卫虎视眈眈,自己用剑又不惯,只怕一个照面就要横尸了,恐惧之下,什么脸面早就抛到一边去了,依旧一步步向后退去。
陈谦卫轻笑道:“阁下既然说这是剑神之争,我也是用剑的,不知可否赐教?”成家昊涩声道:“我……我甘拜下风,您老才是……剑神。”陈谦卫缓缓抽出剑来,一步踏到了成家昊面前,笑道:“不战而降,可不是三江派的作风,就按你之前说的,将我鞋上的泥巴舔干净,我可以不灭掉你们三江派。”成家昊一脸苦相,听对方语气,似乎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腿一软,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大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小的在家天天为您烧高香,供奉您……”陈谦卫微笑道:“似乎很有趣呢?”剑锋却缓缓垂了下去。
空明见陈谦卫满脸笑意,但眼神中的怒气与杀意却是再分明不过,连忙拦在中间,戒刀一横,凝然道:“国旭杀人无数,有今日之报乃是应当,陈谦卫你为此动怒,再造杀孽,实不应当。”陈谦卫冷然道:“你今日也出手了?”空明点了点头,缓缓道:“贫僧是第一个向国旭施主出手的。”他将这话说出,便是生死置之度外了,希望以自己性命拖延时间,等五灵散人、**高手加入,便是陈谦卫武功再高,也救不走国旭。
陈谦卫剑尖直指空明胸口,手腕倏然一陡,长剑飘渺不定,空明心头震动,退后半步,眼睛紧紧盯着陈谦卫的手腕,如临大敌,眼看剑势变换,似乎尽是虚招,不明就里,只得舞起了戒刀,以守代攻。岂料陈谦卫左脚神不知鬼不觉的飞起,正中空明腰胯,空明但觉大力涌来,腰上疼痛欲断,整个身子都没了知觉,直飞入了人群,晕倒在地。
陈谦卫淡淡道:“看你还算磊落,留你一命。”身形骤晃,眨眼不见,群豪惊疑不定,忽听到几声惨叫,眼前又是一花,却见陈谦卫已转回原地,但怀中却多了宫长王琦。他这一来一去,直如天马行空,无人看清,群雄俱是又惊又惧,原本就安静的树林更是鸦雀无声。
陈谦卫目光扫过,群雄都是低下了头,武当派的灵冲道长见气氛不对,扬声道:“诸位不需担心,陈谦卫武功再高,也敌不过咱们这许多人,何况他还要照顾身边两人,只要拖上一时半会五灵散人便到了。大家或许不知,文辛雨连发六道星宇令召集**中人围剿国旭,算算时辰,也快来了,说不定文辛雨也在其中!我武当派的乐晓晨也可能去而复返,但国旭已没有援手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咱们何须畏惧?”话音才落,只听一声闷哼,陈谦卫竟又从人群中转了一圈,身形有若浮光掠影,却带出了条血尾巴。群雄一呆,才发现陈谦卫手中竟提着成家昊的人头!
这般身法一展开,群雄骇然变色,纷纷退后数步,深怕下一次丢的便是自己的脑袋。灵冲见陈谦卫脚步迅疾,出剑凌厉,成家昊来不及出声便已惨死,心里打了个突,不敢再说话。陈谦卫将成家昊的头颅重重掷在地上,怒道:“我不愿多做杀伤,成家昊趁人之危,伤了国旭,论罪当诛,但其他人,只要不拦我,我不会妄下杀手。”他知道今日来的都是江湖中一流人物,远非国旭往昔所杀之人所能比拟,加上国旭伤势严重,他心中最希望的就是双方罢手。
然而包围圈却渐渐缩小,此间的高手,大多都闯荡江湖多年,成名已久,若是这许多人还拦不住陈谦卫,那往昔声名,都毁于一旦了。陈谦卫见国旭伤口又长又深,血流如注,无法包裹,也无法涂抹金疮药,心中焦急,但形势却是越来越糟,忽地笑嘻嘻冲着祝史仙道:“祝兄,我虽杀了你三江派的掌门,但这岂不是你执掌全帮的好机会?你若罢手,天下无人会责怪你,但你若一意孤行,恐怕这到手的三江派掌门只能到阴间享用了。”祝史仙脸色一变,退后数步,心中为之大动。灵冲皱了皱眉,祝史仙向四周望了一眼,硬撑着道:“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三江派必定血战到底!”
陈谦卫笑笑道:“无妨,你若退走,反倒叫人瞧不起,今日死战之后,在下未必能活着出去,不过此间怕也剩不下几人,祝史仙,我冲着王操的面子(王操曾是三江派的掌门,之前提到过,大家还记得不?),不杀你三江派的人,日后三江派称霸武林的时候,还请你为我烧一炷香。”
祝史仙心道:“陈谦卫说的有理,他今日是必死无疑,但先出手的几十人,却非死不可,我何必打光了老底?此役之后,参与此战的门派或除名,或大伤元气,三江派若得保全,何愁不能成为少林、武当、天意剑派之外的第四大派?”
陈谦卫又笑道:“灵冲道长,敢问武当派上下,除了乐晓晨与掌门灵玄,还有哪位武功高过空明和尚?武当出了个奇才乐晓晨,本可改变一直居于少林之下的局面,可若是为国旭损失十余名高手,那到时候争雄天下又是空梦一场了。”灵冲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陈谦卫见空明悠悠醒来,再冲少林派的几个和尚道:“我手下留情,空明并未重伤,少林寺若是定要插手此事,那么日后天意剑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将无人能取代。”此话一出,群雄脸色都变了,原来天意剑派也应五灵散人之邀,派出了几名长老,可在刑部别院见陈谦卫坚决维护国旭后,几人便决定不管此事,以免尴尬。天意剑派论及底蕴远不及少林武当,之所以能与其成三足鼎立之势,一是凭着陈谦卫闯出的名头,二则是靠隐居于派中的大高手、陈谦卫的师父——天意道长,今日之战,少林与武当两派都势必大有折损,万一生死关头陈谦卫不管国旭,撒腿跑了,天意剑派一家独大便成定数,到时候参与今日之事的门派必被复仇灭门。事关门派气运,连灵冲、空明两位化外之人也不能不顾忌。
陈谦卫目光一转,冲着全场高手道:“我知道今日之战不可避免,但哪位肯放我一马,天意剑派必有重报!”几番话说出,群雄你看我,我看你,都停下了脚步。
局势变得颇为微妙,群雄不敢前进,但也不可能后退。陈谦卫亦是进退维谷,大战一触即发,他若稍有异动,后果不堪设想。
灵冲、空明两位领头人,只道陈谦卫作茧自缚,心中颇为高兴。他们不知陈谦卫与文兴宇的交情,心想多拖片刻,便多几分胜算。空明眼看国旭鲜血成股留下,陈谦卫替他点穴止血仍是成效不佳,宫长王琦向他背上伤口倒上的金疮药尽都被血流冲下,心中暗笑道:“看来用不了多久,国旭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到时候陈谦卫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何况成家昊已死,陈谦卫连报仇的由头都找不出。妙极,妙极!”
陈谦卫脸色陡然一变。他耳力通玄,听到了阵阵脚步声、喧哗声,看来文兴宇发布六道星宇令召来的**好手,已在百丈之内了。不多时,群雄中耳朵灵敏的,也听了出来,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没听到的相互询问下,也都知晓,群雄便如一锅烧了许久的水,终于沸腾了。
树林中人影浮动,影影绰绰,似乎来人不少。灵冲高声道:“领头的可是文辛雨兄弟吗?”只听一人道:“文辛雨没来,我是柯衷麒。”灵冲略显失望,但仍是拱手道:“久仰久仰!”
柯衷麒快步踏出,背后数十人随之走了过来,空明、灵冲二人见来者一个个虎背熊腰,太阳穴高高鼓起,看来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心中大慰。陈谦卫眉头紧锁,冲着柯衷麒道:“原来是柯老弟你带队来,当真叫人想不到。”柯衷麒一愣,笑道:“陈谦卫你也在此?有你在,我们这许多兄弟算是白跑一趟了。”眼光一扫,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国旭,又道:“原来陈兄已得手了,枉我花许多时日调兵遣将,竟然无用武之地。”
陈谦卫见他居然丝毫不知情况,虽然身处险地,仍是笑了出来:“柯老弟忒也不长进了,敌友不分,国旭是我的好兄弟,有我则有国旭,天下人都知道了,你还不知?”柯衷麒一怔,失声道:“你竟然帮国旭?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对头?”陈谦卫点了点头,望着他身后黑压压的人影,脸上带了一抹凝重。
柯衷麒大呼道:“早知是你,我怎会……唉,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我怎会向你出手?”陈谦卫摇摇头,道:“这中间定有问题,你们暂缓出手,待文辛雨来了再说。”柯衷麒一惊,问道:“文辛雨也来吗?”见陈谦卫点头,赶忙回首对众人道:“大家退后十步,休息一个时辰。”群雄听他一来居然就要休息一个时辰,登时哗然,吵吵闹闹。
柯衷麒的命令既出,不但先到的少林、武当等派不解,便是**中的许多人也叫了起来:“咱们只杀国旭,不动陈谦卫,关他鸟事?”“赶紧出手,灭了国旭,为那天死在刑部密探手上的兄弟报仇!”陈谦卫见一片混乱,皱眉道:“诸位静一静。”这话用上极霸道的内力,在场中除了寥寥几人,都被震得头昏眼花,耳内嗡嗡作响,登时安静了下来。
陈谦卫对着绿林中的人道:“此事有诈,文辛雨不久便来,等等又有何妨?”群雄听他要等文辛雨,莫名其妙,但也没人再生出手之心。灵冲心道:“文辛雨既然发布星宇令,便是要杀国旭。眼下陈谦卫还能逃命,若真是文辛雨来了,他可死无葬身之地。不对,他不可能在等文辛雨,多半是在等天意剑派的援兵!”灵冲少年时曾见识过天痕子的武功,亲眼见他几招便击败了灵冲奉若天神的当时武当掌门,再后来听说天痕子败于天意道长之手,对这天意道长万分尊崇,想到陈谦卫可能请出了师父援助,大感畏惧,忍不住高叫道:“大家快动手,陈谦卫是在等他师父天意道长!”
群雄听得这话,自以为明白了陈谦卫意图,纷纷呼喝而上,柯衷麒与陈谦卫虽然交好,但却难管束部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围攻。陈谦卫听到灵冲那一句话,知道大事不妙,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好个糊涂道士!唉,一群蠢货,终于出手了。”抬手接过。他剑招并非凌厉狠辣,但以极浑厚内力,驭使出天意剑诀的精妙招术,守多攻少,青色光芒荡荡,剑气弥漫,群雄便觉有一个大刺猬在身前转动,却发出蚀骨森森寒气,稍有不慎,身上便多了个伤口。
陈谦卫不愿多做杀伤,只盼群雄能知难而退,是以虽然用出了上乘剑法,但直过了千余招,还无人丧命。然而围攻者大多是为复仇而来,其中**中人更是刀头舔血惯了,个个悍不畏死,加上不时有人偷袭国旭、宫长王琦,陈谦卫渐渐生出内力枯竭之感,天意剑诀最重修心,他心气浮躁,再难做到以意御剑,圆转如意,剑圈顿时生出破绽,不知谁的兵刃便在他身上拖出了条伤口。
陈谦卫目光转过,只见群雄人人奋勇当先,不顾生死,再看到国旭、宫长王琦都已受创,心神微分,背上剧痛,又被偷袭得手,一股无明业火腾腾燃起,手腕翻抖,浑厚内力贯注之下,剑光闪动,登时有几人惨死。
这一剑威不可挡,群雄“哦”了一声,惊退数步,随即又攻上。陈谦卫出招再无顾忌,右手剑气森森,左手忽拳忽掌,见人便杀,众人围得紧了,反倒有些施展不开。灵冲眉头一皱,呼喝几声,命众人且退下,换上了六名一流好手,围在陈谦卫身旁。这六人都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平日里难逢敌手,尤其一条胖汉臂力惊人,使的是大铁锤,劲风呼呼,招式极其刚猛,以陈谦卫之能,尚不敢正面掠其锋芒,定眼瞧去,原来是日前曾见过的姚兆明,不由忖道:“当日成家昊出言不逊,姚兆明隐忍不发,想不到他竟这般了得。”他知参与围攻的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是一方豪强霸主,门派中的元老,若是杀了,牵连不少,但此刻杀意渐浓,管不了许多,仰天长啸,便要运起百无禁忌神功,杀人立威。
紧要关头,陈谦卫身旁高手忽然撤去了两个,压力骤减,不由心头微微愕然。却听空明不满道:“柯衷麒,这是什么意思?”柯衷麒身旁一人道:“我从来没派人对付陈谦卫、国旭,星宇令乃是他人盗用,我的弟兄,我还不能叫他们撤下来吗?”群雄闻声都是一惊,见那人身材瘦矮,但气度恢宏,语声不高,然而自带一份威严,已隐隐猜到了来人身份,围攻之人见正主到了,随即退下。
陈谦卫冲文辛雨使个眼色,望着众人道:“江湖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国旭既然犯了事,自然要承担。”群雄听他口气,似乎不敢与文辛雨放对,纷纷叫好。
陈谦卫嘴角挂着微笑,又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道上的规矩,可都要遵守的,文辛雨,你说是吗?”文辛雨自然配合得很,应道:“正是,谁若不依规矩办事,便应受惩罚。”群雄见陈谦卫服软,阵阵狂喜,灵冲对着身旁一人低声道:“文辛雨果然不同凡响,一来便让陈谦卫吃瘪,看来陈谦卫要逃了。”
陈谦卫见群雄纷纷点头,笑道:“国旭是在下朋友,江湖规矩,朋友有难,拔刀相助,是以在下问心无愧!”文辛雨见他频频使着眼色,会意道:“正是。江湖规矩,应当单打独斗,群殴烂打,不是好汉。”群雄脸色一黯,自觉面上无光,但想到文辛雨大战陈谦卫的好戏,又是颇为期待。
陈谦卫见众人入彀,便道:“国旭做了事,该给出交代,但该是单打独斗,不是围攻!文辛雨老兄,你不会出手吧?”文辛雨点点头道:“你我这般交情,我怎会害你?便请大家推举一人来和陈谦卫比试比试,若再并肩子上,可别怪我不客气。”
此言既出,群雄面面相觑,才知文辛雨当真是陈谦卫的援手,骇然失色。空明忍不住高叫道:“文辛雨,你为何助纣为虐?”群雄也议论纷纷,不敢相信。
文辛雨笑笑道:“本来我就不打算管国旭之事,但想不到竟有人盗走了我的星宇令,召集我部属,既然他想要我杀国旭,我偏偏就助国旭!”
文辛雨竟相助国旭,形势陡转直下,不少人已生离心。眼下局势,己方近百人,论人数两方不可同日而语,但对方文兴宇、陈谦卫都是顶尖好手,柯衷麒也不可小觑,而且**中人早已熟识,容易拧成一股绳,自己这边却是各怀鬼胎,彼此顾忌多多,即便硬拼,胜算也不大。权衡利弊,灵冲第一个沉不住气,拱手道:“今日冒犯了,告辞!”空明也早有去意,见状连忙随之而去。
少林武当一走,群龙无首,众心尽失,祝史仙、姚兆明等人方寸大乱,便如豕突狼奔般,四散而去。江湖中近百名好手,眨眼跑得一个不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