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好,谢谢。谢谢你,阿骁。
谢谢。她对他说过最多的是谢谢,和再等等我。
他等,一等再等。
只是,还能等多久?
若是寿数不长,只能活个四五十岁,如今半生已过。
若是英年早逝,三十来岁就赴黄泉,只剩几年光景。
总不能落个死不瞑目终生抱憾的下场。
郗骁喝一杯酒,再斟一杯。
王府一等侍卫姚烈引着贺知非走进听月楼,靴子踏在木楼梯上,发出轻微而浑厚的声响。
一楼是待客的厅堂,二楼是宴息室、书房,三楼室内则是空无一物,有着叫人觉得突兀的空旷。
姚烈躬身示意贺知非去走廊。
贺知非颔首走过去,看到了郗骁。这位王爷颇受苍天眷顾,南征北战、烈日狂沙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最多是战捷回京时面容变成荞麦色,过不了多久,便又恢复成养尊处优的白皙莹润。
这一刻身着玄色常服的郗骁坐在那里,若是忽略掉慑人的气势,便是黄昏小楼独酌的一位翩然贵公子。
郗骁也正凝眸打量着贺知非,是容颜俊逸的男子,有着文人的谦和、清雅,而非他反感的酸腐相。
贺知非行礼,谦而不卑。
郗骁指一指对面的园椅,“今日不需拘礼。坐。”
贺知非道谢、落座。
郗骁给贺知非斟了一杯酒,态度温和:“特地请你过来,是要跟你交个底。今日你若是不能知无不言,日后少不得要开罪你。”
“王爷言重了。”贺知非客气一句,直言问道,“敢问王爷所指何事?”
郗骁的脾气、做派,官员大多有所耳闻。他挖苦、责骂的,都是他看重的、不见外的人,说骂谁是看得起谁并不为过;他温和有礼、公事公办对待的人,都是与他不相干的人,这类人要是惹毛了他,他还是不屑数落责骂,直接就下重手惩戒。
贺知非被调回京城,他知道是郗骁促成。有些人满心以为他要飞黄腾达了,可他清楚,自己回京的日子定是举步维艰。
郗骁从来不会在明面上做这种事,此番破例,不定是为了怎样要人命的原由。
“你与沈令言的成婚、和离。”郗骁语速很慢地给出答案,凤眼定定地凝住贺知非,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沉冷。
“那些是非,下官无可奉告。”贺知非直言回绝,“那是下官的家事,亦关乎沈指挥使,下官与任何人都不会提及只言片语。”
郗骁并不意外,“料到了。我也跟你交底了,开罪到你头上的时候,别意外。”
贺知非面色一整,“王爷意欲何为?”
“我最头疼的地方就在于,”郗骁牵出残酷的笑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贺知非开始担心自己的家族。
“喝了这杯酒,你便可以回府,筹谋应对之策。”郗骁对贺知非端杯。
贺知非即刻端杯,一饮而尽,道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