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即地狱(1 / 2)

“阿洛伊修斯,”凯尔伸手讨要,“信。”

叫做阿洛伊修斯的年轻士官将手掌一伸,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没有。”

公爵府邸距离军团驻扎地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宁芙基本上不会往这里来。

自从凯尔离开府邸后,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就由嘴唇间呢喃的话语变成了手写的信件,即使目前现代科技已经足够发达,军区也不限制士官与其亲属的网路联络。但拜谢律所赐,相比那些冷冰冰的银色机械,宁芙和凯尔这对兄妹还是更喜欢效率低下、历史古老的手工信件。

半长不短的灰发堆在凯尔肩上,肩章在灯下折射出璀璨的银色。他的头发相当稠密,但在特定的角度来看,却会显得薄而轻软。

阿洛伊修斯端详他的脸,他是极美丽、极英俊的,这绝伦之美貌应如雕塑侍立于公馆走廊,每日听取来往客人衷心称颂:美如毒蛇,美如利剑,这毒匕埋于舌下,屡屡受挫,又屡屡雪亮。

只是现在,阿洛伊修斯在那张英俊的面庞上窥出阴郁的憔悴,深如古井的眼眶下方是一层烟般的淡青色。

鹤望兰公爵判断失误,导致东方战场奥格西姆接连失利,娱乐媒体还没有得到消息,早已得到一线情报的官方媒体蠢蠢欲动……

连轴转的善后工作让凯尔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你应该去睡一会。”阿洛伊修斯说。

年轻的少将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这让他看起来更像玻璃柜里血统优越的缅因猫。

“在收到信件之前,我不会回去的。”

“这不是你一周都待在我办公室的理由!”

从一周前就开始忍耐的阿洛伊修斯此时此刻终于忍无可忍,卷起手中那份来自中央区的申请报告朝着凯尔挥了挥,暴躁地走来走去。

“快滚回去休息。我今天就让阿丽莎去找宁芙,让她监督宁芙写信给你,别在这里乱转了!赶紧给我走,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他们抓到机会围上来。啧,一群狗鼻子……”

身为凯尔的副官,阿洛伊修斯·加西亚从来都是以冷静克制的官方形象示人,加西亚从叁百年前就依附于鹤望兰,以属臣、骑士、文官的身份辅佐着鹤望兰的后裔们,这项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因此,被称作“看门狗”的加西亚在中层贵族中始终有着一席之地。

根据鹤望兰与加西亚所定下的古老约定,长子辅佐长子,次子辅佐次子,直至死亡。

鹤望兰拥有东方,他们的财富与权势如潜伏水下的冰山,如今仅仅露出一角,其历史可以追溯至史诗起草初稿之前。

多年前那场由起义军掀起的战乱割裂了帝国的版图,动荡的战火摧毁了这片太过苍老的大地,人必有欲望,而欲望促使人们建立丰功伟业,人为战争而死,也为欲望捐躯。

就在帝国即将西沉之时,有叁位勇士挺身而出,并在这个以血与火为祭品的祭台中获得了神赐,历史在叁个年轻人相互的猜忌与谋杀中有条不紊地推进,他们要到山顶去,山巅险峻,下坠就是粉身碎骨,这是最剑走偏锋的疯狂时代,也是对权力最渴望的光辉时代。

他们收回了失去的领土,同时得到了一部分领土的管辖权。

这就是紫罗兰、鹤望兰与狮心最辉煌的开始,那叁个年轻人的名字直到现在依旧耳熟能详。

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他们还活在每个人的心里;也正因如此,皇室似乎意识到了曾经下放给贵族们的权力太大,大到足以威胁到君权神授的皇权,正在以数代为时限准备回收。

凯尔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来,“真的?”

阿洛伊修斯:“……”

阿洛伊修斯扶了扶眼镜,尽量平复心气,“真的。”

——

“早安,凯尔。”

阿洛伊修斯脱下手套,说,“你的信。”

“……”

年轻的少将从满桌文件中起身,鹤望兰的家猫每一步都轻盈得像是踮着脚走路,他的身形其实偏薄,这代表他不是武斗派的拥护者——

他是聪慧狡诈的潘多拉魔鬼,是白日的歌者、夜晚的诗人,是渔夫放出的瓶中恶魔。

善后工作已经步入最终阶段,阿洛伊修斯注意到他眼底的青色已经很淡了。

每一次与凯尔见面,他都会谨慎地重新审视这位善变的少将,吸取经验与教训吧,这很有必要。

好熟悉的一幕,阿洛伊修斯想。

作为副官,他很有必要严格监视上司的睡眠状况。凯尔朝他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这简直是一个吝啬的奇迹。

阿洛伊修斯也在同时松了口气,终于松懈了肩膀,即使他们已经相处许久,从童年开始就同吃同住,但他依旧对这个家伙有着天然的排斥,或者敬畏。

少将的声线低沉冰凉,“是宁芙寄来的吗?”

“不然还有谁还会给你寄手写信件?”

他叹气,将信件递出去,上面印有鹤望兰形状的蜡封。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公爵府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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