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宿云微为她指明,那是一颗孤独的星宿,“你已经见过它很多次了,殿下。”
“每个人出生时,都会有一颗伴生的星。无论明与暗,无论生与死,无论太平与乱世,它都会在那里,在银浦之上,在天穹之下。
“打个比方吧,殿下,你看摇光——它是破军,是北斗第七星,司夫妻、子女、奴仆,在众多星象中,它最冲动、最孑然,最难以斡旋。
“破军为命主冲锋陷阵,不计生死,损兵折将,在所不免,且孤军深入,往往有接济不及之虑。”
她眯眼打量,那确实是一颗踽踽独行的星星。
它游离于绛河诸星之外,从来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它不过来,也不离开,只是哀切地盘旋,好似有一面琉璃屏将它与同伴隔绝开来。它回不了家,便只能用眼神一遍遍描绘说不出口的思念。
于是徐在昼问他,“这颗星星的主人是谁?”
宿云微低头看她很久很久,并不说话,眼神中有一种安静的、平淡的悲悯。
“他叫崔以闲。”
她那时太小了,小到还不能分辨这段谶语中的深意。一个姓崔的名字在她心中流水般滑了下去,后来她又问到自己的星星,宿云微闭口不言,徐在昼不依不饶,抱着他的腰卖撒娇。
国师眉头一皱一松,从她手中扯出被捏皱的袖子,袖摆垂进银湾之间。
她瘪了瘪嘴,重新看向漫天的星宿。天河之东有织女,天河之西有牛郎,喜鹊在一水间搭上鹊桥助他们相会,可那天河分明是一根雕凤的玉簪。
徐在昼又好奇地伸出手去,天簪掉在掌心,簪尖刺伤手指,血珠落入星与河,转瞬之间化作一颗簇新的星星:一颗赤红耀眼、烈如焚火般的星。徐在昼再顾不上生疼的指尖,自顾自扯了宿云微的袍袖,“……国师国师,那是什么?”
宿云微抬头,凝视着远处那颗拖着长尾坠下京师的流星。第一次引火的油灯燃尽了,枉矢擦亮天穹,火风掠过深紫的木檐,宫闱再一次乘风燃烧起来。
烧朽的房梁吼出几声活人自焚般惨烈的轰鸣,鬼烂神焦,寰宇动色。就在这片冲天的火光之中,他看见了皇后与崔南屏,看见他们投下的影愈来愈高、愈来愈宽,直至将通明天地拢入一襟之中。
徐在昼最后只听见,宿云微轻声说:
“荧惑犯心,斗将图谋,天下起兵,帝将薨也。那是荧惑,在昼,那是你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