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教学楼,所有的学生都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
每一个窗口都亮着幽幽的绿光,但不知具体是从哪亮起来的,这种幽暗的绿光并不能照明,反而会晃得身边同伴脸色惨绿,呼吸之间一片冰凉凉的白雾弥漫,于是谁也不敢互相看,全部正襟危坐,死命盯着课本。
啪嗒,啪嗒,啪嗒……
某种趿拉着鞋子在地上走路的声音,从走廊那一头不紧不慢地传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学生们心上,一直到它停在了门口,教室的门吱嘎一声,慢慢被打开。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人影走进门,学生们个个僵硬地坐在座位上,连呼吸都不太敢出声。他们这所学校是寄宿制的,上学期开始出这种奇怪事儿,不少学生就和家里说转学或者回家住,理所当然,被大部分精英家长训斥了。
半夜有鬼来抓你上课?这孩子是不是被老师管太严,闹厌学?
精英家长们也不是完全不信鬼神之说,毕竟好多老总们内心照不宣的秘密——瑾秀集团贺家是怎么异军突起的?因为前老总、现在在牢里寻死觅活那位贺总,把他儿子(后来警方公布是非亲生)当成祭品养小鬼了!
但是,你要说学校有鬼抓着孩子上课,这……这鬼这么有园丁精神吗,它的执念是评高级教师不成?
更何况,半夜的异象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参与了,每到晚上,被叫醒上课的学生会被集中在高三一班和二班这两个教室,其余大部分学生都一觉睡到天亮,喊都喊不醒。
妙莲观的道长来过一次,说是这是覆盖整个学校的异象,但阳气旺盛、八字重或者家里祖荫深厚的,都不会被惊动,于是闹了这么久的鬼,其实很多没碰过的学生也是不信的,觉得是自己同学压力太大做噩梦。
真正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们却是哭都不敢哭,上次有人控制不住掉眼泪弄脏了书本和卷子,后果很不好。
啪嗒,啪嗒。
脚步声走过每一张桌子,给他们发放简陋粗糙的空白卷子,一拿到卷子,学生们就猜到这应该是要训练写作文了。
题目写得语焉不详,学生们努力瞪大眼睛在昏暗的教室里看题目,大概是说——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部分学生都背过一两句,这是儒家经典著作《大学》的开篇第一句,背不完全本但第一句总还是听说过,就和大部分人都能背三字经的人之初性本善一样。
“结合时代,分析,何谓大学。”
学生:“???”
大学就是,高考完了要去的地方。可以这么答吗?所有人都想哭,哪有心情思考这种怪异的题目,这个出题老师一点都不专业!
所有人在座位上发呆了一会儿,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转到教室前面,停下。
有大胆的学生看了一眼那个黑影的腿,从高跟鞋判断,这好像是五班班主任,一个一年四季总穿着十厘米以上超高跟的女强人。
但是,五班班主任明明是生物老师啊!
女老师用一种平板的、死气沉沉的声音、一字一蹦地开口:“这是,最简单的,题目。没有人,会做吗?”
阴冷的气息骤然弥漫,窗户都开始结上一层冰花。
所有人齐齐一个激灵,一把抓起笔,埋头就写,谁也不敢让卷面再空下去。
僵硬的女老师挨个走过,时不时伸头看一眼卷面,半晌,她停在体育委员葛天添背后。
“字迹凌乱,为何……其中还混有,夷文?”
葛天添欲哭无泪,抓着笔的手都哆嗦了,一张嘴要说话先把舌头咬了,磕磕绊绊答:“因为、因为我、我英文成绩好,我的语文老师跟我说,写作文必须引用、引用名人名言,能加分,碰上实在背不下来翻译的,写英文原文也、也成……”
女老师僵硬地站在他背后,葛天添能感觉到一股冷冰冰的空气往自己后颈上喷,不自觉感到一阵尿意……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忽然间,所有人,包括那个僵硬的老师都整齐划一地顿住了,因为这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大吼突兀响起。
“救命啊!来人啊,救我——把数学卷子拿走!!!”
所有学生表情扭曲——废话,谁他妈不知道闹鬼,但是祖宗你这么鬼哭狼嚎,是生怕刺激不到这些鬼?
“你你你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我不做数学题,我不做数学题!!!救命啊————”
嘭——
教室门被撞开,一个踉踉跄跄的少年冲进来,顶着一头乱毛,惊恐地尖叫:“救命啊!江哥救我啊!我不要做数学题!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数学题这么可怕吗?
方晓年对门外大叫:“我上语文,我到这个班上语文!我不做数学题!”
说完,他一回头,再次高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有鬼!!!”
众人:“……”这回喊的词总算喊对了啊!
“卧槽啊!救命啊!有……鬼鬼鬼啊!”方晓年一抬头,就看见脸色苍白如同僵尸的女老师。
女老师整个眼眶里都是黑色,显得她的眼睛巨大无比,眼眶下不断地流下血来,整个衣服都被染得红红一片,仔细看去,会看到她的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时不时能看到脖颈出露出断裂的脊椎,比刚才仅仅是眼珠冒青光和戴了美瞳差不多的室友吓人多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看见方晓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口中还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