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昨日赶到此地,身子突然忽冷忽热,他察觉不妙,便躲在废墟中歇息,指望着残垣断壁遮挡风寒。谁料没过多久,腹中与四肢百骸间的阵痛再次袭来,且更为的疯狂、也更为的猛烈。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啊,令人欲死不能、欲罢难休!
他在噬骨吸髓般的煎熬中,疯狂挣扎了一宿。如今便像是一头扒皮抽筋的野狼,耗尽了最后一滴血、最后一丝力气,已感觉不到痛疼,惟有恍惚的心神愈来愈轻,轻的似乎挣脱躯体飘飞起来。
唉,大仇未报,遗憾未了,难道便这么死了……
于野的两眼翻白,只觉得神魂去远。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变暗。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杂乱的脚步声与对话声响起——
“咦,有人先到一步?”
“且不管他,老熊……”
“七哥尽管放心,此次召集的人手互不相识……”
“时辰差不多了……”
“也罢,不等了……”
“小子——”
于野尚自恍惚,被人一脚提醒。
朦胧的月光下,站着两个汉子,像是山里的猎户,留着络腮胡须,看不出年纪,却又带着利刃,很是粗野彪悍的样子。
这两个人是谁?
而人死之后,与活着没有分别啊。眼前的一切,怎么这么眼熟呀?
狼皮褥子、竹杖、包裹,还有猎刀,丢在地上,四周的碎石瓦砾,一如昨日的情景。
不,自
己还活着……
“动身了——”
于野又被踢了一脚,他只得翻身爬起来,拿着他的包裹,又将猎刀揣入怀中,跟着两个男子走出废墟。
不远处,另有五匹马与三个男子。那三人与老熊、七哥果然不认识,彼此点头打个招呼,便各自跳上马背。
“小子,此去路程尚远,你没有马匹代步,如何行事?”
“我……”
于野不知如何应答。
七哥在质问,老熊却骑马返回,伸手扯下于野的包裹与竹杖扔了,然后将他拎起来抛到身后,亲热道:“你小小的年纪,竟也干起刀头舔血的营生,以后不妨跟着我姜熊,抓紧了——”
老熊的名字,姜熊。
而羊皮褥子,乃是于二狗所赠,裘伯的竹杖,也丢不得。
于野惦记着他的东西,还想着捡回来,冷不防身子后仰,他急忙抓住姜熊,旋即马蹄作响、风声灌耳。他惊慌之余,念头杂乱,急于弄清缘由,反倒更加的糊涂。
本以为蛟毒发作,必死无疑,为何自己依然活着?不仅活着,痛苦消失,身子骨也比日前又轻松了几分,莫非是虚脱所致的错觉……
大半个时辰后,于野已置身于数十里外的一片树林中。
高大的树木,遮住了月光。黑暗之中,辨不清方向,只能隐约看到人影聚集,好像都是粗壮的汉子,各自带着刀棒、弩箭等利器。
这不是山里人狩猎的场景么?
于野独自站在一旁,两眼四处张望,暗自猜测之余,伸手悄悄揉着屁股。
姜熊带着他纵马奔驰数十里,颠簸的马背硌得他屁股生疼。这也是他头一回骑马,竟然这般遭罪。
“小兄弟,随我来。”
姜熊虽然举止粗野,为人倒也和善。
于野循声走了过去。
一路之上,他也未能理清杂乱的思绪。不过,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因为荒野偶遇,误打误撞之下,姜熊与老七等人将他当成了同伙。
十多个汉子窃窃私语,打着看不懂的手势,然后将马匹留在原地,相继走向树林的深处。
三、五里之后,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一道石墙。
于野随着众人停下脚步,摸了摸腰间的猎刀。
他肩胛与手腕的伤势已恢复如初,四肢也有了力气,若非体内中了蛟毒,他与健全人没有两样。若是围猎野兽,他倒是想活动活动筋骨。
不过,今晚的狩猎为何这般鬼鬼祟祟?
曾经去过的灵蛟谷,足有两、三百里之远。不知此地位于何处,竟然从未听人说过。
莫非那石墙的背后,便藏着凶猛的豺狼虎豹?
“小兄弟,请你先行探路!”
难道是听错了,竟让他于野探路?
于野错愕之际,已被姜熊推搡着往前走去,紧接着几双手抓着他猛地往上抛,身不由己的他慌忙借力攀爬,三下两下蹿上了墙头。
石墙的背后,没有野兽啊?
却见山石高耸,还有大片的宅院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有无状况?”
墙角传来询问声。
于野不知如何回应,摇了摇头。
又听有人压低嗓门道:“小兄弟,我老熊信得过你,切莫让哥哥丢脸,快快绕过宅院,前行百丈,便可抵达山下,寻至洞口处,以火光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