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这个问题,你听好了——林力有一件隐身衣,他说是你给他的。这究竟是不是事实?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方均老早就知道自己会遇到这问题,这是他跟林力说好的事,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直接按事实回答就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预感到,如果按照事实回答,自己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可如果他不按事实回答,那就意味着林力在说谎。
到那时,几乎没有任何疑问,林力将注定像水月峰曾经的魔族奸细鲁申恒一样,除了身死道消,别无他路。
方均能做这样的事吗?
不能!
他不是怕对不起林力,而是怕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的那颗道心。
道心崩塌,以后还如何行走于大道之上?
方均一路艰难走来,之所以能披荆斩棘,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策略、运气、贵人等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无愧自我、一往无前的道心!
一旦道心崩塌,他几乎敢肯定,自己将止步于当前的境界,从此无缘大道。
想到这里,方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是!”
赵戒看着方均,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岔开了话题,跟方均说起了一件似乎和当下话题不大相干的事。
“曾经我们青阳门出现过魔族奸细。对,你还是当事人之一。鲁申恒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可你知道他最后的命运吗?”
“我听说他最后死于水月峰的牢狱内。”
“不错。鲁申恒最后很凄惨地死去。他曾经也是水月峰的俊杰之一,被寄予厚望。可惜的是,他被认定为魔族奸细。”
方均不太明白,为何此时提起鲁申恒,但还是敏锐地听出这句话中,赵戒说的是“他被认定为魔族奸细”,而不是“他是奸细”。
这两种表述看起来好像差不多的意思,然而仔细思索,其中有巨大差别。
“他是奸细”表示的意思很清楚。
而“他被认定为魔族奸细”,表示两种意思:
第一,他是魔族奸细,然后被认定是魔族奸细。
第二,他不是魔族奸细,却被认定为魔族奸细。
方均很快想通其中的区别,惊讶地望着赵戒。
从他铁面无私的表面,方均总认为他是想对自己暗示一些什么。
只听赵戒继续说道:
“当然,鲁申恒是亲自承认了的,所以算不得冤枉。但如果一个人不是魔族奸细,被认定为魔族奸细。你觉得他是否冤枉?”
“那当然很冤枉。”
“如果那个被冤枉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如果这件事已经落到了你的头上呢?”
“我会死不承认。”方均毫不犹豫地说道。
“光死不承认是不够的,你还得预判危险。等到你到了非得死不承认的地步,也许就晚了。”
说完,赵戒大有深意地望着方均,继续说道:
“我们修士,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总是会遇到一些艰难的抉择。这个时候,往往你的抉择就会决定你下一步是生,还是死。做出错误的抉择,后果往往不是你能承受的。”
赵戒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仿佛专门留出时间给方均消化。
方均已经明显感到了赵戒的某些暗示。
他几乎知道赵戒下一步会说什么,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正确的抉择是什么。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可只有一条是真正正确的,另一条是貌似正确实则错误的。
他只能选择其中一条。
他的道心引导着自己,使他知道哪一条是真正正确的,哪一条是貌似正确实则错误的。
半晌,赵戒终于睁开眼睛,犀利的眼神再次像刀子一样刮遍了方均全身。
“本座最后问你一遍,林力的那件隐身衣,到底是不是你给他的?你要想清楚问题和后果,再做回答。”
这一次方均没有任何犹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回答道:
“是的。”
赵戒听到这个答案,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方均。
方均正视着他的目光,竟然从中读出了惋惜、怜悯、失望、怒其不争等多种情绪。
“路是自己选的,既然你做了选择,本座也只能秉公处理。”
很快,那位聂长老再次来到门口。
“方均,后面的事,聂长老会安排。你跟着他去吧。”
赵戒说完,躺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方均知道他的好意,心中有所感激,起身,向他一礼,然后来到门口,跟着聂长老离开了这里。
待方均走后,赵戒再次睁开眼睛,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