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行经多重的山路,远离了铁城,在山谷之间,有一处隐密之地。必须先通过一片竹林,再拂开一帘垂柳,眼前才会豁然开朗。

山谷之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以凌乱的草书写着quot铸剑谷quot三字。而石碑之下,立着无数的刀剑兵器,赫然是一处剑冢。稍微细看那些刀剑就会发现,那些被视为废铁弃置的刀剑,每一把竟都是稀世珍宝。

站在铸剑谷的入口,就听得谷内无数的金石交鸣声,微风中有着铁的气味与温度,敲击的声音此起彼落。

远远望去,谷内有着几十尺高的通天炉,炉口冒着熊熊烈焰。

荆世遗眯起黑眸,冷眼看入谷内,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他在铁城内寻找神兵利器时,曾经听过那些惊慌的铁匠们提及这个地方。传说中,这个地方群聚着最著名的铸剑师,只有此处才有能耐铸出绝世名剑。

这些铸剑师居住在这个地方,镇日专心铸剑,所铸的兵器却都不愿意送出铸剑谷。

若芽走在前方,纤细的步履走过小径,不时回头看着他。她心里有着奇怪的感觉,忍不住不断窥看他的冲动。

她偷偷瞧着他,发觉走在身后的他,身形是郡么地高大,她只能仰望着他,看着他刀凿似的冷硬脸庞。想起他在沈皓手中救下自己的模样,脸儿不由自主地一红。

她是怎么了?只是看着他,心中就乱得可以,像是纠成一团的丝线,理不出半点头绪。

她单纯而善良,以为他肯在危急时挺身而出,又送她回铸剑谷,就该是个好人。在危急的一刻,他出面救了她,这让她的心湖有了涟漪。长年居住在铸剑谷内,还不曾见过如此英武的男子。那双眼神如此冰冷,却做着保护她的举止,说着关怀她的话语。

铸剑谷内声响四起,众多男人裸着上身,站在高热燃烧的铸炉旁,猛烈地捶打着烫红的铁块,趁着铁块未凝,槌出兵器的雏形,火星子到处飞洒。

若芽领着世遗走过忙于冶炼的铸剑师们,经过一处枯竹林,来到一间雅致的小屋前。

她提起蓝纱绣裙,轻轻推开门。

quot爹爹。quot她小心翼其地呼唤着,走到了木桌之前,在一个穿着灰袍的老人面前蹲跪着。quot爹爹,我回来了。quot她的手覆盖在老人的灰袍上。

冥思中的海禹半晌后才睁开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锐利的目光,只在看着若芽时稍稍地软化。

quot我不是叮嘱过你,这个月内你不许走出铸剑谷半步吗?quot他有些严肃地询问着,察觉她的蓝纱笠儿不知遗失到哪里去了,露出了那张绝美的容颜。

若芽认罪地低下头来,一脸无事地看着父亲。quot但是,爹爹,今年谷内的木炭不敷使用,而眼看着春季将结束,一旦错过最适合铸剑的时分,谷内的匠师们就必须等到六月方可开炉,我不愿看到众人发愁。quot她哀求着,轻摇着海禹的手。quot请原谅我,好吗?我还是安全回来了啊!quot她避开在铁城附近发生的惊险不提,不愿意让父亲担心。

海禹看了若芽半晌,叹了一口气。quot罢了罢了。quot他喃喃说道,不再责怪与追问,接着抬起头看向始终站在一旁的世遗。quot阁下是哪位?quot他皱起白眉,不悦地询问。

quot海爷,这位大侠之前在外面拔刀相助,在歹人手下救了小姐跟我呢!quot描奴兴冲冲地说道。quot您可没瞧见,这位大侠的剑法有多好,只是狠劈一下子,就断折了三枝羽箭。当然,他是出手太快啦,不然那几个登徒子,光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了!quot他眉飞色舞地形容之前那场激战有多精彩,唠唠叨叨地不断说着。

海禹挑起白眉,目光与世遗冷凝的双眼接触。他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开口。

quot多谢这位大侠救了小女,只是铸创谷内不欢迎生客,就请您用了粗茶后马上离开。quot

quot爹爹!quot若芽低叫着,没想到父亲会这么不友善。她是知道铸剑谷不欢迎客人,但这人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父亲虽然长年隐居,却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如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倒有些违背常理。

quot铸剑谷是如此对待恩人的?quot世遗徐缓地间,视线从海禹的脸庞,游走到了若芽有些焦急的小脸。

描奴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瞧了瞧若芽的神态后,连忙出来打圆场。

quot唉啊,海爷,这位公子救了我们,又护送我们回来,我们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quot他上前去,热络地扯着世遗的袖子。

海禹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急着打发这个高大冷漠的年轻人。quot那就领了他去仓库里,那里有太多金银珠宝,随便他要多少就拿多少。quot感受到女儿焦急的情绪时,他心中浮现不安。

早早就在卦象中,看出这小丫头在劫难逃,而他用尽一切方法要帮她避过这一劫,是否都是白费心机?

千古为难,不过情宇而已。劫数若是扯上了情字,只怕这丫头明知凶险,也不会有丝毫考虑的。

当他看见若芽带着这个年轻人回来,神态有些异于往常时,他不安地猜测着,最担忧的事情似乎即将发生。

就是这个男人吗?就是若芽难逃的劫数?

若芽轻咬着唇,也陷入了两难。她知道铸剑谷不欢迎生客,但他可是她的恩人,让她逃过了惨遭凌辱的命运,她是该好好谢他的。况且,在看着他时,她的心又会奇异地鼓动着,她有些胆怯,连子他的勇气都没有。

quot我要的不是金银珠宝。quot世遗渴切地说过,双眼里闪动着光芒,往前踏了一步。quot我只想要一把最好的剑。quot他宣布了意图。

他不断听到铁城内的铁匠们提到,铸剑谷内所铸成的兵器,都是上好的神兵利器,或许就只有此处铸出的兵器,才能符合他的期望。他的眼中只有对复仇的渴望,除此之外什么都容不下。

在铸剑谷内,有一名姓海的绝代名匠,铸造过无数的宝剑,能够得到此人所铸的剑,就等于如虎添翼。那位名匠隐居在铸创谷内,教导众多名匠冶炼最好的刀剑兵器,而名匠捧在心口的掌上明珠,则美丽得让人一见难忘。

在茶棚之外,当描奴说出铸剑谷的名号时,世遗就己猜出若芽的身份。他不断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宽厚的掌缠紧了剑上的红布,视线却饥渴地四处游走。只是一名小厮,手中所拿的拦腰刀就如此精良,根本难以想像这个铸剑谷内最好的利剑,会是什么惊人的模样。

海禹眯起了眼睛。quot铸剑谷内的铸创师,在人入时就已经宣誓,不替旁人铸剑,所以此处不会有你要的东西。quot他冷淡地说道,挥了挥衣袖。

quot这不是理由,把这座谷里最好的剑给我!quot他听不下拒绝,低吼道,猛地逼近,双眼里有着闪烁的光芒。他急切地想要寻找到适合的兵器,知过只有寻到兵器,他的复仇才有希望。

quot你求剑的理由呢?quot

quot报仇雪恨。quot世遗的回答斩钉截铁。

海禹极为缓慢地摇摇头,看出世遗满身的杀意。他曾经花费了半辈子的时间,为这样的人铸剑,他心里清楚,这样的男人能够将剑的威力发挥到极限。而那也就意味着,这个男人若是得到了好剑,就将残害众多生灵。

quot爹爹,荆公子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quot若芽也帮着恳求,她软声求着父亲,不愿意看见他的希望落空。只是,他若是如愿拿到了一把锋利的好剑,是否就会马上离开?

一思及此,她的心里难以解释地浮现了一丝惆怅。

海禹仍在摇头,反握住女儿的手,看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quot你再想护着这男人,总也该知过铸剑谷的规矩。这里的所有匠师,都不会愿意铸出的刀剑成为杀人的工具。铸剑的行为是一种业障,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摆脱那些业障,才躲避到此处来,你还忍心让任何一个匠师再度承受良心的苛责?quot他低头看着女儿,语气中有着责怪。

世遗冷眼旁观,不肯轻易被打败。曾经听人提起过,当今天下铸剑技术最为精湛的人,非眼前的老人莫属。而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了绝代的匠师,怎么能够容忍任何拒绝?quot没有求得最好的剑,我不会离开。quot他紧盯着海禹。

quot何必如此坚持?天下之大,别处总是会有你要的好剑,不必拘泥于铸剑谷。强摘的爪不甜,你就是想强求,只怕也得不到适合你的剑。quot海禹不将世遗威胁似的口吻看在眼里,仍是摇了摇头。

若芽紧张地咬着后,无言凝望着父亲,视线来回在两个男人之间游走。

海禹的话缓慢透进世遗的脑海中,他的黑眸谨慎地眯起。

强搞的瓜不甜,那么他该换一种方法苦干,他的视线落在若芽的身上,她温婉而美丽,有些羞怯地半跪在软榻旁,因为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而不知所措,美丽的脸庞浮现了嫣红。

苍老的声音继续回荡在屋内,声音中有难以察觉的痛苦。

quot最适合持剑者的剑,该由持剑者自身铸造,而上好的剑,需要以铸剑者的鲜血开锋。需要有这些条件,才能铸出绝世名剑。quot这是最艰难的条件,天下有哪个剑客会愿意为了学习铸剑,而花费数年的光阴?

一丝最难察觉的笑意浮现在世遗嘴角,只是那丝笑意没有到达黑眸,黑眸中仍旧冷若冰霜,没有半点情绪。

quot那么,就请您让我留在此处,学习如何铸剑。quot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若芽,心中闪过坚决,最冷酷深沉的念头在脑海内出现,而他没有半分的迟疑。

为了复仇,他甚至愿意将魂魄卖给恶鬼,那么他此时将做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他不在乎这些举止会伤害到谁,只要能够复仇,他是不择手段的

海禹看了他半晌,缓缓叹了一口气。他见过太多这类剑客,这种人不会愿意接受拒绝。

quot你不会放弃的,是吗?quot他疲累地闭上双眼,挥了挥衣袖。quot描奴,带他到通天炉附近,找间空屋让他住下,替他张罗好一切需要的用具,明日起就让他学习铸剑。quot

quot是。quot描奴连忙点头,喜滋滋地领着世遗离开。他也不愿意世遗太早离开铸创谷;之前看见那惊人的剑招,他私心里就想着要讨教一番,趁着世遗留在谷内,他正好拜师学艺呢!

在世遗离去前,他的视线停留在若芽的身上半晌,之后才掉头离去。缠绕着剑身的红布仍旧缭绕在他四周,像是挣脱不开的血债。

在他离去后,她的双颊仍是烫红的。若芽极为缓慢地吐出憋在胸口许久的空气,几乎要软弱地跌在地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与爹爹议论之间,他会突然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像是鹰隼寻见了猎物般专注地盯着她瞧,看得她心慌意乱,一颗心像是乱擅的小鹿,不安到极点。

quot若芽。quot梅禹开口叫唤,拄着竹杖站了起来。quot人是由你带回铸剑谷的,就交由你去安排。quot他走到窗前,没有看向女儿。冥冥中早有注定,他若是无法违背天命,就只能任其发展。

quot是的。quot若芽低头温驯地回答,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有些犹豫地走到门边。

quot爹爹,你在生气吗?气我私自带了人回铸剑谷。quot她小声询问着,心中有深深的不安。她生性孝顺,从未违逆过父亲。

海禹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只是挥手要她离去。

若芽不敢再上前,被父亲眼里的强烈哀伤震撼。她的行为举止,是这么的让父亲伤心吗?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从指示,转身走出了父亲独居的屋子。

站在窗前,海禹看见纤细柔美的女儿缓缓离开木屋,不时回过头来。他的手握紧了竹杖,胸口中气血翻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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