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阳看着姚长录,说:“姚市长,有关津津河污染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过去苏市长在的时候就一直想下狠心解决,可最终却搁浅到了常委会上。群众每年都会三五成群地来上访,结果都是由排污企业赔偿给农户几个钱,算是完事了。我去年接了这块工作,知道这是一块硬骨头。牛局长当环保局长都快十年了,应该最有发言权。我们还是先听听牛局长的观点。”
牛局长低着头直搓手,半天不吭声。
何东阳就有些坐不住了,正欲说话,牛局长发声了,他说:“这五家都是老企业了,曾经都是西州的顶梁柱。后来改制后,规模不断扩大,污水排放确实成了问题。我们也责令他们整顿过,可”说到这儿,牛局长没声了。
何东阳知道牛局长有难言之隐,指望从一个环保局长口里挖出一些解决难题的点子,恐怕是不大可能的事,这一点何东阳还是很明白。如果背后没有人撑腰,谅他们也不敢如此大胆。再说了,哪个排污企业还不把环保局的人喂饱了?何东阳停了一会儿说:“牛局长,我限你在两个小时内停止往津津河内排放污水。”然后又把宋银河叫来,说:“立即抽调相关部门成立污染事故处理领导小组,你辛苦一下,亲自带队,牛局长配合,赴下游区县各乡镇调查损害情况。三天内将损失赔偿金兑现。”
宋银河点头说是。
何东阳看着牛局长,说:“星期四早上,你到我办公室来汇报。”
牛局长连连点头,不停地说:“是是是!”牛局长走了,何东阳就想从姚副市长口里弄明白这五家企业背后的真实情况。果然,姚副市长说的跟张筱燕后来给他讲的一模一样。这五家企业都各有各的背景,最难啃的骨头还是严国强和纪均明。天源造纸厂的老板严国强是谢明光的内弟,吉新化肥厂的老板纪均明是新任省委副书记陆宗成的表侄。前些年,政府也准备砍断这几个污染源,但都因为这几层关系而最终下不了决心。
“那市里新建的污水处理厂呢?”
“一开始,这五家企业还把污水送去处理,后来就偷着往河里排,每次被逮住了,就象征性地罚点款算完事。谁都不愿得罪领导,就这样睁一眼闭一眼过,可受害的还是老百姓。”姚长录无奈地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姚长录离开后,何东阳坐回椅子,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三个月内关闭这五家企业,给受害的百姓一个交代。
晚上,何东阳出席了招待张副省长的宴会。张副省长对开幕式文艺演出排练工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张筱燕在一旁抿着嘴看着何东阳浅笑。宴会结束后,何东阳和张筱燕把张副省长送到西州宾馆。何东阳邀请张筱燕到他的“家”里坐坐,张筱燕看了看表,说:“好啊,还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是怎么过的,进去看看。”
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客厅里套着娱乐室和卫生间。张筱燕进去,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房间里干净整洁,不像是一个男人的窝。她看了一眼何东阳,说:“哟,收拾得还挺像个家的。”
“哪儿啊,都是服务员干的,我哪有时间去收拾。”何东阳笑着说“想喝点什么?”
“咖啡!”张筱燕从里面转了一圈,看何东阳正准备给她倒水,就笑着说。
何东阳愣住了,他这里有各种各样的茶,就是没有咖啡,于是苦笑一下说:“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茶。”
“那就白开水!”张筱燕说着就走上前去,从何东阳手里接过茶杯,自己去接开水,俨然不像一个客人。何东阳只好站在那儿,看着张筱燕接开水。
“那几家污染企业,你准备怎么处理?”张筱燕端着水杯走到沙发前,轻轻地放到茶几上,侧过头看着何东阳说。
“关闭,一定得关闭!”何东阳说得很干脆。
张筱燕呆呆地盯着何东阳,愣了半天神,说:“你想好了?”
“怎么?说说你的想法。”何东阳从张筱燕的目光里读出了很多意味,相信张筱燕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在西州,何东阳目前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也许只有张筱燕。在内心里,他还是渴望得到张筱燕的帮助和支持。
“你的想法,高书记知道吗?”
“还不知道。你觉得高书记会支持吗?”
“你的魄力我想他会支持,但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影响他升副省长的时候,他肯定反对。否则,苏一玮当市长的时候早就关闭了,还能把这病根留到现在?”
“你说得是,如果能关,早关了,也不用等到我何东阳来捅这个马蜂窝。可我已经夸下海口,总不能在群众中落得个‘大忽悠’的骂名吧!”何东阳无奈地笑笑。如果为了个别人的利益而伤害另一个更大多数的利益,他的良心会受到世人谴责的。他现在觉得自己已没有了退路,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只能往下跳。
“这件事的处理,我们必须考虑周密,另外三家都好说,关键是严国强和纪均明这两家,不是善茬。尤其是纪均明,纪长海那一关怎么过,处理不好,会让我们很被动的。当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张筱燕说着,眼睛里溢满了一些何东阳也说不清的东西。这是一个女人内心所独有的东西,如果不是对一个男人有某种特别情感,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张筱燕一口一个“我们”让何东阳感觉特别亲切,特别舒服,看来她早已把自己的那一票投给了何东阳。何东阳舒了一口气,带着感激的目光说:“谢谢你的支持。我想我们一定会找到一个最佳突破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