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的他出了汗,硕大的两个鼻孔拼命翕动,想将画放回原处。
万一他将帝后的画像撕毁了——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谢参军......”
他颤抖的话还未说完,宋绘月在人群后面弱弱地问:“见了帝后像,我们要不要下跪啊?”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才从茫然中醒了过来,朱广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伏恭迎帝后画像。
他跪的干脆利落,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一地。
秦杰捧着画像,两手一动不敢动,使劲地眨眼睛,疯狂向谢舟示意,让他将画像接过去。
他宁愿跪下,也不愿意再捧着这烫手山芋了。
然而谢舟没能看出他的意思来——他的眼睛实在太小,眨和不眨,区别不大。
就在众人纷纷跪倒之时,谢舟看向张旭樘:“张衙内,见了帝后之像,为何不跪?”
张旭樘一直骑在小卫背上,小卫跪下了,他姿势怪异地扒拉着小卫,并无人留意他。
此时谢舟忽然一嗓子,将众人吓得一个哆嗦之时,也都看向了张旭樘。
张旭樘冷声道:“除了大朝跪拜,令有司申举十五条,常参文武官或有朝堂行私礼、跪拜者,夺奉一月,我见了今上,尚且只需作揖,如今见了今上的画像,何以要跪?无知!
也是,你在王府里记账本子,自然不可能懂朝堂之礼。”
他再次一笑。
在潭州这些时日,他熬成了芦柴棒,笑起来脸上的皮就蒙在了骨头上,越发显得瘦骨嶙峋。
说完这话,他拍了拍小卫的肩膀,示意他立刻站起来。
秦杰也松了口气,不必再捧着画像面对眼前这诡异的情形——他感觉自己是墓地中的死者,正抱着牌位接受生者的跪拜。
朱广利没想到自己跪都跪的不对,正在暗叹倒霉之时,谢舟再次开口:“难道皇后也不用祭拜吗?皇后祭礼时,百官尚且要跪,为何张衙内如此特别?难道是因为张相爷已经高过先皇后了?”
裴皇后已薨,非跪,乃是祭。
朱广利刚刚抬起来的膝盖又放了下去。
“站起来,”张旭樘再次使劲一拍小卫,“衙内我腿断了,跪不下去,走!”
说完这话,小卫便像是一匹老马,驮着张旭樘往地牢外走去。
张家是高不过裴皇后去,张贵妃一直是贵妃,就是做不成皇后,可是高不过又如何,今上难道会因为他腿断了不能祭拜先皇后而对他心存芥蒂?
不会的,今上自己也不喜裴皇后。
就算他的腿没断,今上也不过是斥责他两句,过后便会作罢。
从地牢到地面,是越走越狭窄的台阶,安静幽深,主仆二人走进黑暗中,又从黑暗中走了出去,重见天日。
张旭樘无心再做停留,一鼓作气回到家中,然而站在卧房门前,看着房中情形,他喉咙中暗暗做痒,不由地咳嗽了一声,随后一口忍耐已久的鲜血“噗”地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