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江南的大江之水猛涨,连续很多天金陵的水路都中断了。
江宁到金陵本来很近,水路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可是现在这段距离却因为洪水滔天而一下拉长了。
大康的首辅陆善长近日回到了江宁老宅养病,本来是准备三日之前回金陵,大家共同一起议三省赋税钱粮的事情,可是因为水路阻隔,京城的事情暂时议不了,因为这件事情,宫里的圣旨发布出去,三省的总督留在金陵,不能有丝毫的动弹。
刚刚坐稳太子之位,替陛下监国的龙兆桓在东宫发飙,喝道:“现在天下的事情都需要陆家点头,没有陆家点头,我这个监国太子狗屁都不顶用!我就想问一句,江山还是龙家的江山么?大康还是大康么?”
太子这一发飙,掀起很大的波澜,东宫内外人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就这个问题说太多的话。
嘿嘿,现在的局面微妙得很,陆家在江南之外也十分强势,本来所有人都能看清歆德帝的意图,歆德帝把陆铮派出去,目的是为了削弱陆家,北地是什么地方?京城已经没有几个兵了,从西北来的宋文松都不敢在京城待了,宁愿把自己压箱底的几万人马丢在京城,自己却来金陵避难。
北地就是烂摊子,没法收拾,京城的那一块肥肉大康根本无力守住,所以,歆德帝给陆铮的任务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可是结果呢!陆铮到了北地之后,如同开挂了一般,率领柳松的几万人马,硬是在并州往南,苗城一线和西北军宋乃峰大打出手,双方针尖对麦芒,结果是陆铮三战三捷,西北军号称十万大军,结果竟然损兵折将,宋乃峰西北战神的威信因此大大的受损。
陆铮在北地挡住了西北军,局面一下就微妙了,北方京城能不能守得住,现在就变得很有悬念了,如果京城守住了,陆铮坐拥京城,一个人占据北方,利用北方的资源,和他陆家子弟的身份,他可以迅速成为北方巨鳄。他甚至可以把北方搞得比江南更厉害,在这样的形势下,江南的各级官吏,江南的权阀豪门谁敢冒犯陆家?
陆铮连战连捷,陆善长的腰杆子挺得笔直,现在就算陆铮退缩,或者说北地出现其他变故,只要陆铮的实力保存住,手中能握有兵,陆善长也不愁自己的地位被人挑战。
而陆铮要立足北地,现在应该是没有悬念了,就算他打不赢宋乃峰,从其表现的实力来看,他完全有能力在两河和河间之间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因为陆铮比曹魏明强太多了,曹魏明都还在当他的河间王呢,陆铮还没有生存之道?
乱世之中实力为尊,有实力就能生存,手中有兵便能称老大,陆铮在北方混得风生水起,反而让陛下和太子一脉的人陷入了无尽的被动,陆家的地位愈发尊崇了。
宋文松和龙兆桓走得颇为紧密,龙兆桓发牢骚,其他的人都不敢说话,唯独宋文松苦笑,道:“殿下,江南的事情和北方的事情不是孤立的!暂时殿下可以忍耐等待时机!
陆铮在北方虽然三战三捷,但是他能胜不过是宋将军轻敌而已,没有知己知彼,因而接连被暗算,可是事不过三啊,宋将军是百战老将,岂能一直上陆铮的当?从实力上来看,西北军对南府军还是占据绝对优势,所以对北方的大战,我依旧持悲观的心态!”
龙兆桓道:“宋三将军啊,当初你就应该留在京城,你手中也有那么多人马,你的本事也不比陆铮小,如果你能留在北地,我们也是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可现在……”
宋文松道:“现在也无虞,陆铮一口气退了五百里以上,直接退到了坦州,想利用坦州一线的山地和西北军作战,很显然,他这个想法很天真,如果不出意外,坦州可能守不住!”
宋文松是能征善战的将领,他的这番言论具有极高的权威性,他这一说,龙兆桓立马来了兴致,道:“坦州守不住,他就被迫守京城,京城你的几万人马在那里,另外他自己还有五六万人马,一共有接近十万人,从人数上来说,双方实力相当。
关键是陆铮善于守城,宋将军虽然勇武,但是骑兵攻城恐怕并不擅长!”
宋文松轻轻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了解陆铮,他不会信任西北军,我的人他不会委以重任!所以京城能不能守住,现在难以断言!
但是有一点,我倒是希望他能够死守京城,因为他一旦决定守京城,他的局面就会陷入被动。曹魏明这个墙头草可能动摇,另外,辽东的谭磊也虎视眈眈,曹魏明南下,谭磊南下,风云际会于京畿,陆铮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守不住了!
城池是护身符,同时也是催命符,陆铮进城容易,他倘若要出城则恐怕要把十万人马丢掉才可能了!
一旦没有了兵马,陆铮在北地还怎么生存?倘若他灰溜溜的再回江南,江南的局面只怕要扭转乾坤了,到时候太子殿下振臂一呼,还愁不能成事么?”
宋文松这么一说,龙兆桓的脸色立刻变得好看了一些,他仔细想想又道:“可是这样一来对三将军您来说可不妙啊,你手头的那些兵将可都是朝廷的肱骨猛将,如果他们也一并葬身于京城,对朝廷来说损失太大,朝廷因此会陷入无兵可用的境地哦!”
宋文松道:“我辈从军之人,马革裹尸本就是宿命。他们留在了北地守京城,他们的命运就定了,我宋文松也不能扭转这一切!
相比起来,他们的命哪里比得上陆铮的命金贵?所以,陆铮不惧死,他们岂能惧死?不过死战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