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君之禄,终君之事,我辈读书人的风骨我不敢忘啊!”
梁涑道:“大人风骨天下皆知,很多人都既感且佩呢,这三年,涑有幸追随大人一起经历磨练,最终获苦尽甘来,这是涑一生的荣幸!”
“师爷言重了,这几年如果不是师爷,我恐怕熬不过来。哎,扬州三年,胜过我活几十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言不虚啊。”聂永道。
他手捧茶杯,慢慢站起身来踱步,梁涑道:“聂大人,您真已经决定要赴应天府么?倘若您去应天,那无疑于坐在了火山口,从此以后恐怕没有宁日啊!”
聂永手捧茶杯,一语不发,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煎熬,在扬州他已经站稳了脚跟,如果徐徐图之,他极有信心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然而应天这边的机会却是稍纵即逝,以他的才学,翰林出身,在翰林院中便是佼佼者,下到地方一干就是三年,吃尽了苦头,他的鸿鹄之志,就是一辈子在这巴掌大一块地方替天子守土么?
他看看自己的双手,手上抓的是一把稀烂的牌,空有鸿鹄之志,没有舞台可以施展,任岁月蹉跎,用不着几年便老了呢!
“铮哥儿那边怎么回事?”聂永道。
“一直都盯着呢,陆公子自府试之后便称病在家,足不出户,据说日日苦读,不会客,不赴宴,这番心智,着实让人震惊。”梁涑道。
聂永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此子天分实在是太高了,我都羡慕得很呢!”聂永忍不住感叹,其实他心中更像猫爪似的痒痒。
他在犹豫不决之时,很想听到别人的意见,他写信给了绿竹林,可是绿竹林一直没有回复。
其实,他早就知晓绿竹林的回复便是陆铮的回复,陆铮是阎师得意的弟子呢!可是偏偏最近陆铮一直都忙于学业,足不出户。
聂永堂堂县尊,总不至于亲自登张家的门却拜访陆铮吧?张承西现在是他的下属呢!那样做明显不合理。
梁涑自然明白聂永的心思,他道:“县尊大人,恕我直言,应天之行您要三思,就算您真的决断了,绿竹林那边您也指望不上呢!
铮哥儿正是求功名的年龄,他这般读书,肯定是认定明年皇上要开恩科了,在这样的形势下,他又如何能分出心思出来?
再说了,应天那是真正的天子脚下,金陵有六部衙门,有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官场之上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是难以穷尽,就算我梁涑对应天也觉得两眼一抹黑,铮哥儿一十六岁少年,就算天分再高,他能够知晓多少?”
聂永轻轻点头,道:“你的意思是应天凶多吉少?”
梁涑点点头道:“不错,大人,欲速则不达啊,江南不是京城,大人在江南毫无根基,您就这样单枪匹马去应天,哪里有把握?
任何人都不能在刀尖上跳舞,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大人通读二十四史,难道就不知道以史为鉴么?”
聂永慢慢坐下来陷入了沉默,他双手使劲的握着茶杯,狠狠的用力,茶杯都只差被他挤破一般。
沉默之中,门子悄然的进来,慢慢的凑到梁涑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嗯?”梁涑微微皱眉,豁然坐直然后站起身来,他凑到聂永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大人,刚刚门子传来消息,铮哥儿出来了,现在就在十字街呢!”
“啊……”聂永将茶杯放下,因为动作太大,茶水溅了出来,湿了衣襟,然而聂永却毫不在意,他摆摆手道:
“好了,今天乏了,通知下去下午的案子先不审了,梁师爷,快快回去更衣,你我微服出去,估摸着铮哥儿在十字街肯定会在复盛书坊或者福运酒楼落脚,你先在福运酒楼订一个上房,我们今天下午就在那里喝茶了!”
聂永整个人像是一下活了一般,梁涑看到这一幕既惭愧又有些妒忌,更多的则是不以为然。
梁涑以善于谋断出名,这几年跟着聂永可以说是出生入死,然而终究他还是力有未逮,没能让聂永对他言听计从。
而陆铮年方十六岁,却让聂永对他极度重视,陆铮的计策聂永从未忽略过,这让梁涑汗颜得很啊。
然而,梁涑怎么也不相信陆铮能在应天的事情上给到聂永帮助,在他看来,陆铮最多不过是少年意气,恰恰契合了聂永的心思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