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ThePalette(1 / 2)

为了回到你的森林

?1?

“想邀请你一起参加度假活动。”

“为什么叫我?”

“只是想叫你一起”

“对不起,我有授课任务,不能去”

“可以请假的。”

“我有未婚夫”

“”jean想象的对白中,音琪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他不知道拥有同一个灵魂的jean和明浚对音琪而言是怎样的位置,时间可能将真相掩埋起来,为了各自安好的生活,谁也不要再触碰从前。

只是项目组一些文件签署的事情,也将近占去了小半天的时间。jean将桌上的文件推向一旁后,接通了分线电话。

“沈助理,你过来一下。”

没多久,沈助理推门进来,问:“理事,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下午一起去个地方吧,这段时间你操心了,就当放假休息。”

“理事,我没什么,还有下阶段的工作要做呢。”

“唔是广告工作室和项目组组织的,一起去吧,融洽一下关系。

“那好吧。”沈助理说着转身离开。

jean驾车抵达郊区山庄的时候,其他的人全都到了。看到jean和沈助理一起从车里出来,站在顶楼露台的正勋马上转身下楼。

“怎么才来?我们可都是上午全到齐啊。”正勋从屋里跑着过来,一边说。

jean将两个人各自简单的行李从车后面拿下来,说:“上午处理些文件,省得半路又回去。”

正勋接过沈助理手中的行李袋,看看换下工作装一身淑女装的沈助理,走到jean身边小声和他咬耳朵:“jean,不管是哪一方面,你们俩绝佩!”

“别瞎说,人家在韩国有男朋友的。”

“那也管不了这么远啊。”

“你什么时候变坏了?以前可比现在单纯。”

“见你这样才临时变的。”

“臭小子”

jean和正勋说着进了大厅。jean扫视四周,每一处都是纯原木材质、居家装饰的设计风格,他看到里面靠窗的桌子上有人在玩纸牌,吧台面前有两个人在聊天。虽然不大,却是个宁静舒适的好地方。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正勋抬头看到音琪正从楼上下来。

“音琪,这是我上次和你提起的朋友jean。这是jean的搭档沈真。”正勋站在台阶上正高兴的为他们引见,并没有留意到两个人的表情变化。

音琪愣在那里,她看到正和沈真说话的jean猛地抬头后向自己投过来的强烈目光,站在楼梯高处的自己无处可逃。不是因为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学生而感到意外,是心里面无法解释清楚的负疚感让她不感正视正勋的眼睛,也惧怕那个人眼中刀锋般的光芒。

“你们好。”她小心的挤出这几个字后,沿着楼梯右边一步步下来,逃避着望向别处。

即使这样,jean的眼睛也没从音琪身上移开半步,他跟随着她的脚步,看着她从上面走过来,正勋在旁边叫jean,他的目光才匆忙的收回来。

“jean,音琪是钢琴老师,在首尔大学读书时认识的学妹。现在是”

正勋向jean介绍音琪,被jean的话打断:“还是我的老师呢。”刚才见到她那一刻的巨大失落曾压得自己无法正常呼吸,现在,它又变成了嫉妒的无名火,悄悄指向正勋。

“jean,你的老师?”正勋既惊喜又意外,看看jean后又将目光转向音琪。

“前段时间他通过网上音乐教室报名,已经学了快十个课时了。”音琪平静近乎冷漠的说到。

“jean喜欢弹钢琴,还真看不出来。下次找机会得检查一下你的成绩啊。好了,先将东西放回房间,等下再聊吧。”正勋边笑着对jean说,边提着行李袋上了楼梯。音琪回头看正勋的时候,又被jean强烈的视线抓住,她慌乱的转身,朝外面逃去。

音琪在屋外通往餐厅的长廊上坐下来。远处如剪纸般的山峦轮廓相互重叠着,它们背后是清澈泛红的天空。夕阳的余晖让眼前的景色有些落寞,音琪心里知道了原因。

jean的目光。

你在想什么?冯音琪。她这样问自己时,jean的目光出现在眼前,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慢慢的模糊,渐渐与另一双眼睛相重叠后又逐渐清晰,是明浚的目光。

她慌乱的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驱敢脑海中混乱的意识,jean与明浚的目光却不放过她,更加灼人。音琪跑到长廊尽头,穿过餐厅,跑出木栏围成的空地,沿草坡朝河边走去。

?2?

楼上的房间里,jean一边将简单的物品整理出来,放到床上,一边和身后的正勋闲聊起来。

我好象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你们快结婚了?

是啊,想要安定下来,可因为两个人的工作都很多。不过,她的爸爸妈妈会多花时间帮我们了

她和家人住一起?

没有,阿姨和叔叔住郊外的老房子,说是空气好,方便养花什么的。音琪和我周末有空就来看他们。

你要带她回韩国吗?

只要她觉得好的地方,我都会和她在一起。

也许她自己会愿意陪你回韩国也不一定

我觉得上海更好,只是在我们结婚前,我会带她一起回首尔见我的家人。首尔那里有不好的记忆

看得出来,你们很相爱

jean,你怎么了

没什么,很久没有开车走远路,有些累了。

那你先休息,一会叫你下来吃晚饭。

谢谢了。

那我先走了。今天一定要养足精神,明天可能还要去爬山呢。

待会见。

回头见。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jean将手中的书扔到床上,接着像身体离开悬崖任其落下一般,他把自己也扔到了床上。毫无责任的自暴自弃的念头让他感觉到了内心的痛快,是啊,终于可以没有顾虑了。很多年前那种想要毁灭自己的念头重新回到jean的脑海,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除非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想再见到她的心一直一步步挽留自己。他想到正勋介绍她的那一刻,想到他们即将结婚,想到一切

时间都安排好了,谁最终和谁在一起,预言走丢了,卡利斯托不可信,传说是假的,也没有月老。是的,那个牵系着冯音琪的爱的男人终于可以安心的死去,以后活下来的只会是借jean的名义留在世上的某个身躯。只是她的学生,不,以后连学生也不再是了。

眼泪从jean的眼角一直往下滑,最后滴进织物各种颜色变化的纹路里,融进去后无法分辨。妈妈离开后,这是他第一次流下这样多的眼泪,身下这张陌生床紧贴着脸的部位是湿冷的,这个时间之后,眼泪也将变成被掩埋的秘密。以后再也不会了,这一定是全部。

不知过了多久,jean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挣扎着爬起来,已经感觉身体轻了许多,是的,是那个依然爱着冯音琪的明浚离开了,剩下轻松的李健英,所有人眼中的jean。

?3?

直射的阳光强烈起来,爬山的队伍渐渐拉开距离,jean背着包和沈真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理事,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问?”沈真沉默了很久,还是说出来了。

“叫我jean吧,什么事问吧。”jean在前面的岩石上坐下,伸手去拉后面的沈真。

“许正勋和你,你们都喜欢那个女钢琴老师?”

“她是许正勋的未婚妻可别瞎说。”jean连忙补充到。

“可她看上去好象更在意你。”

“她之前一直教我弹钢琴,之前我也不知道她是正勋的未婚妻总之,是因为突然在这里碰到都觉得意外而已。”

“女人的感觉会不一样,比如她看你的眼神和看许正勋的眼神,就很难说。”

“什么难说?”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复杂,很微妙的感觉。”

“别分析了,没你想的那样。走吧,午饭前得到达休息的地方。”jean内心也觉得自己好象已经真的不在意什么了,他拿过沈真的包,继续前行。

jean和沈真抵达休息的山腰空地时,已经有人在掏洞生火,也有人躺在草坡上晒太阳。站在这片空地眺望,山脚下河流的轮廓清晰如练,jean将东西丢给沈真,便带着好奇朝空地旁边的树林走去。

地上一层绒绒的草,有些年月的罗汉松,还有偶尔不知从哪里斜伸出来的杏枝充满了jean的视线。旁边空地上同伴们的笑声喧哗声不时传过来,但感觉已经很远了似的。他踩在潮湿松软的土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是久未去过的海岛上的香气——

“那是什么?”背上的音琪扭头指着那片繁茂的草海。在草海中间,有一条呈带状的东西,不知道是花还是草的一种植物。

“到三、五月就变成蓝色的草。”

“怎么会长成一条带子?”

“因为下面有条溪流,它们只会沿着丰富的水源生长。”

“为什么?”

“像葵花,眼睛里只有太阳的身影。”

见音琪不再说话,他忍不住回头问:“痛吗?”

“不我很重,你一定很累哦对不起”音琪的语无伦次让他笑了笑,说:“没事,你比我想象的可要轻多了,我都可以一口气把你背去首尔。”

“你撒谎。”

“不信?那我们现在就去首尔吧。”

“你撒谎。”

“没撒谎。”

“你撒谎。”

“没撒谎。”

“你撒谎。”

无法从脑海中磨灭去的回忆像黑暗中涌动的旋涡,用沉默却不能抵挡的力量卷走了jean。他在心里默念着记忆中音琪的名字,鬼使神差班又回到树林与空地交界的草坡边上,看见音琪正朝这边走来。

并没有打算回空地的jean只好转身又走回树林深处。

透过枝叶的日轮被分散成断点般的光束撒下来,jean觉得自己像水底的鱼正仰望水面之上遥远的光。那光束跟随着他在水底游动,去往完全陌生的水域,期待着什么。

穿过树林的另一边,是更大的一片草坡,偶尔可以看见几丛苍兰的影子。jean看看四周,觉得这里应该是两座山之间连接的山坳部分,溪流从低地处顺势流淌,结构简易的木桥横在溪水之上,上面缠满的枯藤已经开始显现盎然的绿意。

走到桥中间的时候,jean想起小说中的情节:画画的女孩从独桥上过去的时候,装有画具的包不慎落进溪流中,随着溪水冲出很远。女孩没有能找回自己的画具。几天后,她再次经过木桥时,发现独木桥变宽了,还有了护栏。她在桥桩上看到了自己丢失的画具包。为了表示对陌生人的谢意,女孩将这片山谷的样子描述在画布上,将画放在了挂画具包的木桩旁。第二天,她从桥上经过,在桥中间发现了一盆小小的雏菊

溪流对岸不远处有座房子,jean想起小说里养雏菊的男子。他在窗户后面看到了一切,悄悄为画画的女孩做每一件事情,直到他们在城市里的某个地方真的遇见

太阳躲进云层里面,jean离房子越来越近。身上突然被击打的凉意让他加快步伐跑向那座小房子。

雨!

突然降临的急雨霎时弥漫了整座山谷。jean看了看自己身上,庆幸刚才跑得及时而没有湿很多。他抬眼看着暗暗的天色,想着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他想起刚刚折回树林的时候看到音琪也正往这边走,想到她此时一个人在树林里

jean跑出小房子,几乎是飞奔过那座木桥,进了雨幕中的树林。

雨水冲刷着地表的泥土,形成一条条小小的沟壑流下山去。jean顺着刚刚走过的路往回走,看见有个身影坐在那边棵树中间。

“怎么了?”

“相机掉了”

音琪指着山坡下面的草丛。

jean一只手扶着树,纵身跳了下去,从草丛里拿起黑色的小包,又爬了上来。

“赶快回车里去,这样会感冒的。”

jean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地上的音琪,可她坐在那里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

“脚好象扭了。”

看看前面密密的树林,又看看身后的木桥和小房子,jean蹲下来,将音琪扶上自己的背,背着她往木桥跑去。

推开门,将她放在小房子里的地板上,jean想找到至少可以擦雨水的东西,可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什么也没有找到。

将旧木凳子拆了,生起了火。

“你一个人来树林里,正勋知道吗?”

“不知道”

jean掏出自己的电话,发现没有信号,只好又放回口袋。

“你的电话呢?给正勋打个电话吧,他会担心的。”

“在车里。”

两个人围着火堆,显得无话可说。外面的雨仍旧下着,音琪坐在那,望着不停打在玻璃上的雨和那些汇集到一起流下来的水的痕迹发呆。

“脚痛吗?”

jean问的时候,音琪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望着对面的男人摇掏头。事实上,被崴伤的地方一直一阵阵的痛着,看着突然降临的雨,她好象感觉不到痛,只剩刺骨的冷和莫名的担忧。

“让我看看。”

jean说着站起来,在音琪身边的位置坐下。他没有再看音琪,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将膝盖沾满泥的脚上的鞋子轻轻脱下来,用手小心地托着它。

音琪低头望着他为自己脱下白色线袜的认真模样,剧烈的心跳随着血液很快抵达脚踝受伤的地方,他的手一定也感觉到了吧。音琪想着,更加慌乱地将目光望向了窗外的雨。受伤的脚仿佛失去自由一般被他握着,那双手在脚踝周围试探着用力往外推按,音琪想到为自己擦拭平安油的明浚——

背着她走进院子,小心将她放了下来后,又对她说:“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跟你?你看起来不像好人。”她的语气肯定却又暴露出她的担心。

“怎么了?”明浚抬头望着她笑笑。

“坏人都长我这样子吗?”明浚蹲下来伸手去握她受伤的脚。

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她的脚往回缩了缩。没想到明浚抓得更紧了,而且还严肃地说:“都不想早些走路吗?我可不喜欢被麻烦。这里找不到冰块,所以,擦上药按摩一下可以帮助恢复的”说着,明浚埋头将药水擦到她的脚踝周围,然后用手掌握着她的脚轻轻地试探着揉搓,偶尔还问她是不是痛。

“你”音琪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沉默一会问:“你经常这样?”

“经常怎样?哦,你是指这个吗?可是要付费的。”明浚故意加重后面的话,然后自己一个人诡异地笑。

“啊?付费?”她惊讶着用力将自己的脚从明浚的大手掌里抽回,不过,他抓得好紧啊。

“好了,自己记得按时擦药按摩,不用付费的。”明浚说着向她眨了眨眼,继续说:“这里的日出很美,想去看的话,现在好好休息吧。”

音琪闻到一阵刺鼻的药水味,她低头看见jean正往自己的脚上擦抹一种液体。

“是什么?”

“能消肿的药水。”

“对不起,麻烦你了。”

她的声音透露了试图刻意远离的怯弱。jean的心像被这路上枯败的荆棘不小心划伤般痛了一下。他将脸上失落的神情小心藏好后,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眼睛说:“没什么,我和正勋是好朋友,应该的啊。”

可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受难以控制的情绪影响而有些异样,jean说过完后马上将脸别过一边,慢慢低头回到她的脚受伤的部位。

“穿好袜子吧。这个给你,到时候记得擦,会好得快一些。”

jean将手中的平安油给了音琪后,又回到她对面的位置。

“我打算以后不再学钢琴了,没有那样的天分,对这样的学生,身为老师的你一定也觉得头痛吧。所以决定彻底放弃了,放弃学钢琴,也放弃再去做你的学生。”

这样做的话,是自己得到解脱的第一步吧。jean说完后舒口气,用手中的小木棍拨弄着渐渐小下来的火苗。

“我做错什么了吗?”完全没有了师生谈话的立场,音琪的慌乱是因为不知道眼前这个让自己心思混乱的男人接下来还要说什么。他像带着明浚灵魂出现一般让她感到无措,眼神、背影,还有他们单独面对时的许多细节,那都会让音琪想起明浚。这种频繁的错觉甚至让她开始怀疑明浚是否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会不会以另外的样子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冯音琪,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每当她那样想的时候,就会遭到自己同样的责备。

雨渐渐小了,最后停住,屋檐下时不时滴落的水珠好象在提醒两个人应该离开了。

他依然背着她,像很久前的初遇一样,经过斜斜的草坡,走过高高的山岭,经过孤独的七叶树下

“沼泽地很危险,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

他的话里有平时少有的温和。

“对不起,刚刚吓跑你的琵鹭。”

她开始道歉。

“哎,损失还真不小,所以最好下次你代替它们一次,算做补偿吧。”

“什么补偿?不要。”

说着,她用手锤打着这个过分家伙的肩,挣扎想着下去。

“别动了,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喂狼的话,就乖乖的吧。”

他得意的威胁她。

两个人沉浸在同样的回忆里,却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阳光出来了,地上还是湿的,他必须小心些防止滑倒,也希望这样的山路永远不要通往营地。快要走出树林时,看见车辆还停在前面的空地上,有人已经从车里出来,音琪说想要下来自己走。

jean将他放下来,让她坐在树边的岩石上别动,自己先跑出了树林。一会儿之后,音琪看到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正勋和jean。

“音琪,你没事吧?”

“没事的,就是脚崴了一下。”

“”正勋背着音琪走前面,一个人担心的问,另一个人淡淡的答。jean走在后面,让他们的背影将自己落下很远。

?4?

雨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城市,一连三天都没有停下来过。

jean坐在办公室里,将面前的文件打开又合上,合上后又打开。接着又将手中的笔扔回桌上,背过桌子望着玻璃墙外的雨。

伸手打开一扇窗户,夹着雨丝的空气流进室内,凉凉的。jean心里不禁紧了紧。

“沈真,我要出去一下,麻烦你帮我处理下午的事情。”

对着电话讲完后,jean抓起桌上的车钥匙便离开了办公室。从郊外回来后的时间,jean开始习惯直接叫她沈真了,这样似乎可以让自己从她的年长那里得到些安全感,还有种亲切。

快到文化中心门口,车里的jean就远远看见站在门口的音琪。

她在等许正勋来接吧。

jean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他猛踩下油门,让车子直窜上文化中心前面的广场,将方向盘向右拨回一些后,稳稳地在音琪站着的台阶前面停下来。他伸手打开了旁边面向她的位置的车门,用眼神示意她上车。

音琪犹豫了一下,jean坚持的眼神让她很快坐了进来。

“脚还痛吗?”

“已经好很多,可以走路了。”

“在等他来接你吗?”明明知道是这样的,jean还是问了出来。他也觉察到了自己的语气里很明显的带着想要抢夺回什么似的天真与冒失,可对手一直没有出现,他才生起自己的气来。

音琪只是抬眼望着正在开车的jean,什么话也不说,在她感觉有些白蒙蒙的视线里,浮现出明浚的脸,突然想要隐藏什么似的,音琪将脸埋进了jean的肩后。

音琪的举动让jean有些意外,他选择了另外一条通往适合谈话和晚餐场所的路,路线更长,车辆更少。就在他放慢车速的时候,音琪的手机响了,急促的铃声让jean由它而想到正勋警惕的目光。

音琪有些尴尬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从包里翻出手机并让那刺耳的铃声停止。

“喂”

“音琪,你在哪里呢?下这么大的雨。”

电话那头传出正勋焦急的声音。

“我晓彦正好打电话,所以我先走了,她说有事找我。你在哪里?”

“我在文化中心门口。你一个人去她那里啊?我送你去吧,雨太大了,你在哪里?”

“没事我自己坐的计程车,你回去吧,我没事的。”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啊。”

“好,我会的。”

“带伞了吗?”

“带了。”

“那我回工作室了,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好那你开车慢一点”

音琪放下电话的手垂向座位的两边,jean看她重重松了口气后靠向座位的靠背。

jean有些担心的看看她疲惫的样子,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骗他?说和我在一起不就行了吗?”也希望音琪骗正勋的jean,自己不知道为何说了违心的话。

“怕让他担心。”

“你很爱他?!”

问过之后,jean的目光有一会都不敢看音琪,因为害怕她不假思索的肯定答案。

“他为我付出了很多。”

音琪没有直接回答,这让jean有了一丝希望。可他想知道她的心,那种愿望太迫切了。

“回答我,你爱他吗?”

“是的。”

这一次音琪没有犹豫,两个字几乎没等jean的话音落下就忙着说出了口。

jean将车停在了路边,好象是当初自己醉酒遇见正勋的地方——正勋工作室附近。雨刮器熟练而勤勉地工作着,却仍然阻挡不了雨幕一次次冲下来,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jean觉得自己全部的身心仍然活在首尔的时光里,是他在徒劳地想让今天回去,想让那些美好的事情继续,没有裂痕地继续。可一切好象是梦,不管清晨已经醒了的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躲进被子不出来,梦都不会再继续了。可梦里的一切仍然在影响他,控制他。

“为什么骗你自己?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许正勋,你只爱许正勋”像突然失去支撑自己的力量,jean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直手抓住椅背,转身望着音琪,等她回答自己。

“我得走了,晓彦在等我。”

像是逃避,音琪躲过jean的目光,准备下车。

“我爱你别走。”jean伸手握住她的双臂让她再次转身过来望向自己,可她的目光仅仅只停留了几秒便慌忙逃开。可就是在这双眼睛里,有jean所爱过的女人眼神里最宝贵的东西,一种难以理解的伤感和幻灭。他曾在妈妈的眼神里见过,然后是音琪,永远也只会是音琪。

她浑身都在战栗,接着向他的双手挣扎着发出挣脱的力量。可jean的手却意志坚决地要将她拉向自己的怀里。

“我爱的人是正勋,他将你当做是他的朋友。所以,请你收回你刚才的话。”音琪的表情木然,决绝的说着这样的话。

jean感觉自己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回到了方向盘的位置。

“每天想着见你,只有做你的学生才可以见到你所以已经无法不去做你的学生了。我现在将自己的心都告诉你,可你为什么还要骗你自己?”

原本保留着给她一个拥抱的勇气和力量,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冷漠的样子让jean陷进驾驶座沙发的软度里,无法动弹。

“他善良,他对我毫无保留,对爱情一味付出,他值得所有的人对他好。我爱他。”

说完,音琪打开车门,冲进雨里。jean紧跟着也从车里出来,他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身后追出去,看见雨中的身影进了一栋建筑物的大门。

jean站在雨里,没有再追过去。

正勋工作室的窗户透出温和的光亮,不一会儿,旁边窗户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所有悲观的、失落的、无法再来的恐惧,此时jean的心里都体会到了。他还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雨幕中的光,心里朝那个地方狂喊——

“音琪,我爱你。一直”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被雨声完全盖过,自己再也听不见。

拖着已经湿透的身体回到车里面,五月的雨浇灭了他心里狂热的希望,冰凉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他打着寒颤蜷缩在座位里。后背,那个刚刚被她轻轻靠过的地方,却如火燎般灼热。

?5?

项目组与工作室举行例会的日子,正勋和jean就会中午一起出去吃个饭,或是晚上约着喝酒聊天什么的,这已经成为两个人之间的一种默契。

“这段时间为了市场推广方案的事情忙到很晚吧。”见正勋一脸疲倦的样子,jean有些担心地问他。

“还好,有他们在,都不怎么操心。”

“今天上哪里呢?”

“今天我恐怕得先走了,改天再一起吧。”

“这么急?”

“音琪病了,我想去医院多陪会她。”

“她怎么了?”

jean想到前天晚上她从车里出去的情景,雨幕重重的街上她跑进对面的大楼

“上次去大青山的时候感冒没怎么好彻底,前天又淋雨了,是急性肺炎。”

“医生怎么说?”

“说是得再观察两天。”

“”“我先走了。”

“再见。”

jean开车一直跟在正勋的车后面到的医院门口,看见正勋下车进了住院楼后,他将车子停在了附近。等正勋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正勋的车子刚驶出停车场,jean便从车里冲出来直奔向那栋白色的住院楼里。

请问,有个叫冯音琪的病患者住哪个房间?

先生,是哪个科室的?

是肺炎肺炎!

等一下,您先别急,我帮您查一下。哦,是328号病房,冯音琪。

还没等医护人员说完,他便将问诊处的人丢在那里愣着,直冲向走廊另一头,焦急地查看门上的号码。

“先生,这是二楼,328在三楼。”

问诊处的人在后面提醒他。

jean跑向楼梯口,一口气跑到328病房门口站住,却没有进去。

她睡了吧。正勋回去了,她在看书?或听音乐?吃东西?jean踌躇着,想着她若是醒着的话,自己进去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你好些了吗?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害你淋雨

你别担心,他下楼了,我来看看你,就走。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jean不认识的女孩正惊讶地望着自己。他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抬头确认门上的房号:328。

“你是那个学生?”晓彦一眼就认出站在病房面前神情奇怪的人,是那个留言叫jean的男人。

“对不起,我请问”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到的jean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是来看音琪的吗?她在里面。不过别吵到她,她好不容易才肯睡一会。”

晓彦用眼睛的余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不太友好的说。

“不会,我看下她,就走。”从她的眼神里,jean知道自己不大受欢迎,但不知道为什么。

“那进去吧。”晓彦说完朝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走去。

病床上的音琪熟睡着,她的头发散着捋到了一边围着那张始终恬静的脸。jean在床前站着,望着她,想到自己和她的人生只是两条擦肩的平行线而觉得无望。jean走近一些,在她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她就这样近距离的在自己面前了。

“明浚”

她在睡梦中唤着明浚的名字,jean愣住了。那个在山庄发誓永远离开的明浚突然又回到身体里,jean知道他一直没有离开,只是被逼到身体的某个角落,答应自己不再出现。

她轻轻的呼唤声让jean的眼里噙满了泪水,等待落空的绝望,被彻底遗弃的痛苦,还有隐匿身份的耻辱,这时候一齐向他袭来,激动的情绪如条件反射般让他无法自持。jean用尽全身力气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只是静静的望着她,无法移开一秒。

“让我爱你别那样对我明浚依然爱着音琪他就是我,是我”

那些深厚的情感因为积压太久,已经习惯被囚禁了吗?为何在面对她的时候连她的名字也喊不出口?她躺在那里呢喃着,听到自己在诉说吗?那个突然在她面前消失的人现在回来说爱她,不愿意再离开

?6?

正勋从车上下来,拿着音琪喜欢的铁罐粥。

“怎么没有在病房里?音琪呢?”见晓彦一个人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正勋有些意外。

“她睡着了,呆在房间里怕吵到她,所以下来走走。”晓彦看看正勋手中的黑色罐子,指着身边的地方示意正勋坐会。

“你也饿了吧。要不先喝点这个?”正勋指指手里的铁罐,问晓彦。

“我不饿,等会给她吃吧。”

两个人有一会没说话,正勋记挂着音琪一个人呆在病房里,放心不下,便说:“晓彦,我先上去陪她一会,你先去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正勋那个我们再聊一会吧,我是说让她久睡一会。”晓彦想起叫jean的人一直没有出来,现在应该还在病房里面吧。

“怎么了晓彦?我想还是上去陪她,待会她醒来了我们都不在身边”正勋说着站起来往住院楼里走去。晓彦着急地跟在他身后,想到上次音琪对自己说过的话,音琪喜欢jean的事情,正勋他知道吗?想像两个男人在病房里碰到的情形,晓彦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正勋身后上了楼。

晓彦跑到正勋前面推开房间门,风扬起南边的窗纱,窗前花瓶里插着蓝紫色桔梗,没有看见jean。

他走了?

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晓彦开始望着那束开得正盛的桔梗发呆。

“晓彦,晓彦晓彦!”

正勋一连叫了好几声晓彦,她都没有听见。

“啊?”

突然回过神来的晓彦抬眼看着面前的正勋,一脸的迷惑。

“在想什么事情呢?那么入神。”

正勋冲晓彦笑笑,对她说:“下午不是有课吗?喝点粥再去吧。”

“许正勋,你了解她很多吗?”

晓彦没有听进正勋的话,却想到她睡着时含糊地叫着陌生人的名字。

“当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至少比你更了解她。”

正勋的语气里透着自信,这让晓彦心里有一点嫉妒。她是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欣赏的男人最终能走到一起的,可是,如果事实真的没有那么简单的话一个是音琪在睡梦里见到的人,另一个是网上突然冒出来的超龄学生,还有正勋晓彦都不敢再往下面想了。她从虚掩的门逢里瞥了一眼正躲在外面小声接听电话的痴心男人,不禁叹气起来。

“我走了,下课后过来替你。顺便带些杂志过来,闲着的时候可以翻着玩。”

走到门口,晓彦对刚刚挂下电话的正勋丢下这样一句便自顾自地走了。看着她离开时有些倔强的背影,正勋愣在门口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时,醒了的音琪在里面轻轻叫了声正勋。

“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正勋走到床前坐下来,望着音琪问。

“正勋,我想出院。”

梦到首尔的日子,公园、漫画社、湖、游乐场、illmore还有茶馆,还有一些纷乱的面孔,音琪觉得一定是因为整天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的原因。所以,才想要快些离开。

咳咳咳!

“先喝些粥吧,然后去找医生,医生说我们可以回去就回去吧。这里的房间都是苍白的颜色,见了也真让人心情阴郁。”

正勋将罐子里的粥在豆色小碗里倒进半碗,递向慢慢坐起来的音琪。

“可是,我不想吃”

音琪接过粥碗,却表现出没有一点口欲的样子。

“当然,你现在生病了。所以,现在由我来负责让没有口欲的人吃东西。”正勋冲音琪笑着。这样的笑容让音琪觉得愧疚无比,她想甩去所有与明浚有关的意念,只专注看着正勋一个人,却无法克制内心的思念,或许那还不止是思念一般的东西。就在刚才的朦胧意识里,她就感觉明浚来过,醒来后明知道一切都是错觉,可房间的空气里明明还残留着他来过后留下气息。

然后,她的目光直直地停留在了窗前的那束桔梗上——

在明浚经常带她去的农庄。

音琪盯着窗台上蓝紫色的花朵,忍不住问身边的明浚:“颜色有些像勿忘我,可是叫什么名字?”

“桔梗。它是我最早认识的花。”明浚也望着音琪怀里的花,喃喃地说。

“在花店里,它的表情看上去一定有些孤单,所以你才买下它吧。”

因为看到宠物商店笼子的鸟很可怜而买下它们,然后又将它们放了,明浚常做这样的事情。

“不是买的,后面园子里种的。”

“种的?”音琪好奇地盯着薄如蝉翼的花瓣,有些担心风和雨很容易就能将它们摧毁。

“韩语中的桔梗叫daolagul,民间传说daolagul是一位贫苦长工女儿的名字,她与村里的小伙子相爱,却被地主抢去做妾以抵债。小伙子知道后,愤怒地杀死地主,进了监狱。悲愤死去的姑娘临终前请求家人将她葬在小伙子每日砍柴必经的山路旁。第二年,葬她的山路旁开出了蓝紫色的花朵,人们都叫它“daolagul”就是桔梗。”

“象征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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