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的确已不早了,摸着黑回去也不方便。连乔点了点头,就着皇帝身侧的粟米枕躺下,卧上去有细碎的沙沙声,让人觉得沉沉倦意袭来。
和呼延茂的销金窝比起来,这里的确算得个宁静的好地方,至少楚源的脸不会让人产生生理上的不适。连乔侧过身,面对面的向着他,安稳闭上双目。
她很快睡去。
失踪的二女既然找回,行程自然不必耽搁。连乔强迫连音统一口径,对外只说妹妹病得突然,急着去寻巫医治病,才没来得及向皇帝回禀。众人虽不十分深信,也只好罢了,再说连音因这借口不十分体面,几乎羞愤欲死,更不肯出来见人——众人见状,反而多信了几分,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奇妙,因为一点小事就能要死要活,逢到真正骇人听闻的大事,反倒忘得一干二净了。
车轮辚辚,从才发出嫩芽的草地上驶过,不留半分情面。因尹婕妤的马车坏了,连乔被迫与她同车,一路上听她喋喋不休,只觉聒噪难言。
去时的人马和来时差不了许多,只是少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女孩子。尹婕妤悄悄打听过,得知她们被皇帝赐婚给了北漠的贵族,用来缔结两邦之好,尹婕妤不禁暗暗感到畅快,觉得老天保佑,竞争对手都嫁得远远的,宫里便清净了。
连乔无言望着窗外,只觉身为女子实在可怜,明明是她们老子娘的不是,结果反而是女孩子遭罪——她们的爷娘都是老谋深算的人精,谁知也有失算的时候,皇帝也真沉得住气,来之前什么也不提,等和北漠那方商洽好了,才慢条斯理的拟旨,谁还敢抗旨不遵?
不能入宫不见得是坏事,但留在北漠一定不是好差。连乔推己及人,觉得自己若为人父母,一定不要将女儿嫁来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仿佛一道惊雷从心上闪过,她陡然记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楚珮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如有必要,她会不会被皇帝用作和亲的工具?
按楚源现在对楚珮的重视,他应该相当疼惜这个女儿,可是也难说得很,身为天下的掌权者,皇帝永远重视利益而非感情。老流氓刘邦不是曾把亲生儿女踢下马车吗?
想到这里,连乔就觉得心里紧紧地揪起来,当然现在她也愁不来许多,最好是能活到慧慧平平安安出嫁,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休憩的间歇,崔眉屁颠屁颠跑来,阿谀说道:“连婕妤,陛下请您过去小坐片刻。”
连乔不禁纳了闷,楚源在宫里还没这样大派头,怎么出来了反倒时刻要人伺候着?要端茶递水自有近侍服侍,她是小老婆,又不是丫鬟,总巴着她做什么!
不理会尹婕妤艳羡的目光,连乔仪态端方的跟着崔眉过去,其实心底不情不愿已极。
楚源伸手拉她上车,还未坐定便笑道:“和尹氏同车累得慌罢?朕所以请你过来坐坐。”
原来是为这个原因,连乔心情好转了些,脆生生的笑道:“陛下背后这样编排人,只怕尹姐姐知道了会不高兴。”
“朕也只会编排旁人,断不会说你的不是。”楚源笑意濡濡。
连乔傲娇的摆过头去,表示不信。还未等她扭回头来,楚源的上身就已压上她的胸脯,两片嘴唇猴急的寻找她的嘴,晃得连乔鬓下一对红宝石耳坠叮当作响。
连乔假意抵抗一阵,到底还是叫他得逞了——旅途之中不便天天清理,皇帝唇上冒出淡青的胡茬,刺得她脸颊麻痒痒的好不难受。
亲得差不多了,连乔就用力将他推开,两颊泛红喘着气道:“陛下自重。”
她知道这样处女的娇羞是皇帝最爱看的,演也得演得逼真些,否则怎能维持新鲜感?
楚源脸上带着恶作剧完成后的满足,抚手笑道:“你方才吃了什么?怪香的。”
“是桑叶饼,可惜已经没了,陛下可愿尝一尝?”连乔顽皮的伸出舌头,指着自己朱红柔润的小嘴。
小妖精的把戏楚源一眼就能看穿,但是他乐意上当。两人重新抱在一起,楚源一边卖力搜寻她齿缝间的香气,一只手却悄悄从连乔衣襟里伸进去,握住她柔嫩荷尖。
连乔没想到这登徒子真做得出来,涨红着脸将那只贼手打掉,“陛下忘了咱们在什么地方?”
她再大胆,也不敢在野外车震,何况是一掀帘子就能望穿的马车震。
楚源不慌不忙的将她放开,却意味深长的觑她一眼,意思分明是说连乔勾引他的——虽然他说的也没错。
好容易让香艳的气氛淡去,楚源才正正经经说道:“朕这趟远行得益不少,往常都是听大臣们纸上谈兵,如今亲自看了一遭,才知北漠人骁勇剽悍果然不假,远的不说,就连大君的几个儿子也十分了得。”
说罢,他摇了摇头,“倒是那最长的一个看着有些粗蠢。”
连乔暗道皇帝眼光毒辣,仅仅来了一月,就将敌情摸得一清二楚。看样子楚源的心思都落在暗处,看似不拘玩乐,该注意的东西却一件都没落下。
只有连乔来此一遭却成了惊弓之鸟,她现在想起那夜的屈辱仍觉余恨难消,恨不得将呼延茂呼延丽千刀万剐了才甘心,可恨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现在连乔都要离去了,那对兄妹却仍在逍遥呢。
她漫不经心说道:“陛下看人真准,臣妾也觉得那大王子不堪大用,三王子或许是个可造之材。”
“此话怎讲?”楚源听她话里有话,果然来了兴趣。
连乔实在是被恨意侵蚀了理智,若不施以报复,这股怨气便堵在腔子里出不来——放眼天下,能帮她报仇的只有皇帝。
她不假思索将那夜的遭遇原本道出。
此时后悔也晚了,连乔静静地等待下文。要是皇帝听完便开始怀疑她的贞操,她发誓,一定彻底对这个男人死心。?
第84章再有娠
楚源捉起她一只手,轻轻说道:“幸好你平安回来。”
滚烫的眼泪溅落在楚源手背上,连乔手忙脚乱的想要抹去,却越抹越多。两汪眼眶就像开了闸的水库,白浪滔天。
已经忘了形,连乔索性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是人总会有软弱的时候,连乔平日里表现得再刚强,那也是因为除了她自己,没人可以提供支撑。但现在她才发觉,有些事真的难以对抗,譬如呼延茂在北漠有权柄,有势力,她一介卑弱之身只能屈从,哪怕被人当作舞伎调笑,也不能发作半句。
连性命都不能保全,如何还能谈论尊严?
待她哭够了,楚源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温声道:“擦擦吧。”
连乔拭净了泪,觉得自己脸上肯定如花脸猫一般滑稽,楚源见了定得取笑,于是连头也不敢抬,只道:“正因此事丢脸,臣妾才不敢对您据实相告,故作伪词。臣妾蒙蔽圣听,还望陛下赐罪。”
说罢,她便要跪下身去。
楚源轻轻将她拉起,“你已经受苦,朕岂能忍心降罪于你?”他沉吟道:“呼延茂骄横自大,呼延丽自私浅薄,两者皆不值一提,只是这个呼延旭似乎也有不妥。”
皇帝和她倒是想到一处去了,连乔点头,“臣妾也觉得奇怪,呼延旭初见到臣妾之时,似乎并不十分惊讶,或许此事早在他意料之中。”
呼延茂起初只是垂涎于她,或者并没有敢绑架她的想法,万一是由呼延旭在其间推波助澜,那这个人的心智倒真不能小觑了——呼延旭虽解救了连乔一行人,但同时也将呼延茂的把柄攥入手中,以后这位大哥势必要受制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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