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拦住,还顺利的将连乔拽了下来,这样轻而易举,呼延丽自己都有些微怔。谁知还未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呼延丽便“啊”的一声,却是连乔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扯住她的袖口,硬将她从马背上拖下,两个人一齐滚落到道旁的斜坡上。
其实连乔这一招也是拼死之招,全靠死死拉住缰绳才没从马上摔下来,却已惊出一身冷汗。到这个关头,她已然气力不济,就算呼延丽不来捣鬼,她也会一头栽下去——既然呼延丽自己找死,连乔也就乐得同归于尽了。
当然两个人都没有死。
斜坡底下生着一棵粗壮的酸枣树,两人滚落到树根处就停了下来,身上却已经酸痛难言,仿佛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众人急急赶到时,就看到两个绝色女子叠肉饼似的叠在一处,个个脸上沾着草叶泥土,模样可谓狼狈极了。
崔眉忙指挥侍从将两人分开,杨盼儿看得咋舌,还只顾问道:“谁赢了?”
崔眉苦笑道:“这个……怕是不好说吧……”
这酸枣树指示的位置正是终点,两人同时抵达,想来该算作平局。
杨盼儿不禁感到十分扫兴,嘟囔道:“什么嘛,原来还是没分出来!”
楚源冷冷的横她一眼,“你再多言,朕便命人将你从这坡上丢下去。”
杨盼儿一惊,忙缩到孙淑妃身后,果然不敢多说什么了。尹婕妤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你也是,还管这个干什么,连婕妤都生死未卜呢!”
其实她倒是小题大做了,连乔只受了点轻伤,只外表看着惨烈而已——这衣料不是上佳,勾破了好几处,回去得换身衣裳才行。
绿珠等扶着她上来时,楚源便温声问道:“要不要紧?”他伸手拂去连乔脸颊沾上的一片细碎草叶,动作轻柔已极。
连乔展颜微笑,“劳陛下费心,不碍事的。”她只是手腕上擦破了皮,对于她这次大胆的行事而言,后果可谓十分轻微。
至于呼延丽就没这般幸运了。她生得丰满,落下的时候又恰好被压在下面,做了连乔的人肉缓冲靠垫,脊背都快被压断了,这会子不一定起得来。
当然这也是呼延丽自讨苦吃,她要是不存那一线歹念,连乔根本不会想到拉她下水。如今她落到这般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了旁人。
连乔轻飘飘地回头看时,只见呼延茂正在着人商议,顶好用担架抬这位好妹妹回去,看来呼延丽的确伤得不轻。
呼延茂似乎感应到有人看他,迅速地转过头来,一张猪头脸上几乎乐开了花:妹妹的伤势虽然要紧,但能获得佳人垂青也是幸事。若非这次的比赛,呼延茂还未发觉这位京城来的小娘子居然外柔内刚,颇有韧劲——正是他喜好的那一型。就不知在床上是否也这般鲜活生动。
连乔潜意识里泛起一阵恶心,同样都是渣滓,至少楚源的脸还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她轻轻勾起楚源的手臂,柔声道:“陛下,咱们回去吧。”?
第78章篝火
两边的人各自忙着治伤,都没心思谈论胜负,虽然胜负已分——连乔与呼延丽两人同时抵达终点,看着是平局,呼延丽身上却挂了大彩,还是她吃亏许多。何况呼延丽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连乔却生长闺中,两人的起点就不同,论起来也是北漠这头丢人。
连乔自觉为大兴朝增了光,脸上得意洋洋的显出些骄色来,引得楚源含笑看了她几眼:仅仅赢了一场比赛就高兴成这样,虽然浅薄,但是也不乏可爱。
回到营帐中,楚源就催人打水来,亲自为连乔洗濯伤口,并一圈一圈的敷上草药,缠好棉纱。
连乔看着自己细细瘦瘦的胳膊都被缠成了粽子,眼角抽了抽,却不好多说什么。皇帝难得献回殷勤,就别泼冷水好了。
楚源整理完毕,语气平淡的说道:“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做了。”
连乔一惊,想莫非他发现了什么,但是不应该呀!鞋上做手脚的事只有她与杨涟知道,杨涟的忠心还是能保证的。至于马腹上的针孔极细极微,就算有人觉出不对,也查不出究竟来。
连乔因讪讪的道:“陛下此话何意?”
楚源将她包扎好的手腕平放到榻上,稍稍别过头道:“你这半吊子的技艺,拿去和人比赛,休说让人笑掉大牙,若不小心摔伤了,朕还得费神为你请医问药,那呼延丽不就是前车之鉴?”
连乔暗道,皇帝几时还多出一条傲娇属性了,明明在关心她,却跟个怨妇似的唧唧歪歪一大堆。
只是这关心也很不必,与其做事后诸葛,倒不如事前想办法劝止,连乔也不用逞一时意气。由此看来,皇帝的情商少说也是负数。
连乔敷衍的点点头,“臣妾明白了。”
楚源发表完一通意见,又开始论功行赏,“好在你今日的表现还不算跌份,不然一旦败于那北漠女子之手,朕脸上也挂不住。”
连乔笑道:“您的好胜之心也太强了,呼延丽伤得那样,您也不着人过去问候一声,枉费人家对您一片痴心。”
楚源捏了捏她的脸颊,忍俊不禁道:“朕只要有一人对朕痴心就够了,再多些,朕倒怕承受不住。”
连乔耐着性子忍受这老小子的毛手毛脚,觉得皇帝的个性也奇奇怪怪的,有时候老谋深算如同狐狸,有时候却又天真得像个婴孩,看来孙太后虽然抚养皇帝一场,却并未在他身上倾注足够的母爱,否则皇帝不会长成这副诡异性子。
呼延丽这回老马失蹄,心里别提有多懊恼,加之身上疼痛难耐,脾气越发暴躁起来。她一口咬定连乔使了什么手段暗中加害与她,咋咋呼呼的要闹到大君那儿去,让父王为她主持公道。
大君当然不肯掺和女子间的小事纠纷,只命人好生安抚住她,再送了几样珍玩了事。呼延丽忍气吞声的在家中养伤,心里早将连乔恨入骨髓。
两国之间的交情为大,为了一点意气之争不值得,还是崔眉来回说项,将这场赛事定为平局,至于先前立下的赌注,则作为交换的砝码,以示两邦交好的见证。
连乔坐在案前,将那把玄铁匕首握在手里细细把玩,刀柄是纯金的,匕身却由精铁冶炼而成,寒光沥沥,就不知是否如看上去那般好用。
她招手示意绿珠过去,绿珠不知所谓。谁知才一走近,连乔就揪起她一缕发梢,将刃锋轻轻凑过去。
绿珠骇然失色,“娘娘!”声音要哭出来。
这头发可是她的宝贝,绿珠每天梳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掉落一根。谁想连乔居然要拿她的秀发试刀,她怎会摊上这样狠心的主子!
连乔嘿嘿笑着,吹落刀尖上沾染的几根发丝,“没事,就一点点而已。”
可见这匕首真的好用,居然有吹毛断发之能,难怪呼延丽时时刻刻贴身带着。
绿珠还未从懊丧中恢复过来,嘟囔道:“一把小刀算什么,那玉蝴蝶比这值钱多了,娘娘倒一声不响的让他们拿去,婢子见了都心疼。”
连乔不以为意,仍专心摆布那把光可鉴影的匕首,“你知道什么,在草原上,这样东西才算得宝贝。”
金珠玉器之类她在宫内见的多了,压根不觉得稀罕,反而是棍棒刀剑甚少有接触的机会,如今正好将这样物事用来防身——听闻草原上野兽颇多,连乔每每出行都有侍从前呼后拥,看似不需要担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呼延丽避居家中已有十多日了,筋骨的挫伤虽渐渐好转,但脸颊上的创痕仍未平复,因此她死也不肯出门,只在家中打骂奴仆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