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数量多,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因此全部都被拦在了城墙之外。
沈倾云知道后,就将自己名下的米面铺子存粮捐了出来,直接前往见月书院,带给了魏知渺。
魏知渺原本也在为这场雪所忧心,见此倍感欣慰:“倾云,我替那些灾民感谢你。能有你这个女儿,我很自豪。只是这个名,不该由我来承。”
沈倾云笑着眨眨眼:“义母你是知道我的,做一件事总归想发挥最大的作用,如今不正好是书院的一个机会吗?”
魏知渺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你,罢了。”
很快,城郊处以书院为名义搭起了一个小棚,每日都会供应免费的稀粥、馒头等吃食给流民们。
由魏知渺带头,书院的所有女学子都要到施粥棚里去帮忙。
一开始,女学生们有些放不开。
毕竟要面对那么多的陌生人,她们穿着长裙大袄,又戴着面纱珠翠,行动拘束不便。
且立马有人借机批评:“看,这就是女子读书的后果,不学做贤妻良母,倒是学会了去外边抛头露面!”
“男子学的东西,女子哪里能参透,可笑。”
“有心lzl思做这些无用的作秀之事,不如好好相夫教子,让男子放心在外施展抱负,才能救下更多人!”
“看着吧,不出三天,她们就坚持不下去了!”
京都众人对此行为大多是看笑话,但魏知渺却什么都没有辩解。
她只是带着女学生们到外面亲眼去看这世间疾苦:“我教你们读书识字,并不是要让你们比别人更加高尚,而是希望你们可以站的更高,看得更远,有更多的同理心,做更多你们觉得有意义去做的事情。”
“若有不愿意的,我可以理解,随时可以离开。”
她们从温暖的马车上下来,入目之内一片凄哀。
有父母带着孩子,把棉衣都穿到孩子的身上,自己却冻的浑身生疮。有年迈的老者饿得面黄肌瘦,倒在雪地里,从此再没有站起来。
雪堆在他们的身上,擦也擦不尽,雪水渗透进衣裳里,寒风一吹,没几个人能受得住的。
四五岁的孩子小脸冻的通红,身上脏兮兮的,干净的大眼睛里都是迷茫和恐惧。
有女学生哽咽了,她手里还抱着家人塞的汤婆子,而那些受冻的孩子,比她的弟弟妹妹都要小。
她们瞧见这些惨状,谁都没有再埋怨,纷纷忙碌起来。
前面有沈倾云派来维护秩序和保障安全的人,那些灾民们只安静地排着队,每人一碗粥,一个馒头。
“谢谢,谢谢你啊姑娘。”
“姑娘,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呜呜呜,姐姐,好久好久没有吃到热的了,好开心。”
“唉,若是娘能再支撑一天就能吃到这馒头了!”
“谢谢!”
“谢谢你们!”
感谢,大约是今日书院的女学生们听到最多的话。
一种莫名的情绪涨满了胸怀。
见到有孩子烫到舌头,一旁的叶零露赶忙说道:“别着急,慢慢吃,以后每日都会有两顿的!”
有人立马小心翼翼地问:“明天还会有吗?”
“有的!”魏知渺肯定回道:“所以大家都不要争抢,有序慢慢来,我们一定会度过这个寒冬的!”
许多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是她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就这样,来粥棚的流民越来越多,见月书院的学生们却一直持之以恒地忙碌着。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等了一日、三日、五日,最终等来司墨璃对她们的嘉赏:夸她们是“冰魂雪魄、德才兼备”。
这下,有那女子家中一开始并不赞同此事的,此刻却是高高兴兴出钱出力。
更有别的贵女愿意一同加入进来。
魏知渺更是直言:“所有参与施粥,或捐赠物资、钱财的人,皆会被记录在册,待灾后呈于陛下,定不会埋没了大家的付出!”
这下京都的人们都沸腾起来了。
谁说女子不如男
通过了这件事,见月书院可谓是名声大噪。
其他的书院也跟着开粥棚救济灾民,力求比见月书院做的更完善。
尤其是那些男子,自然不愿意被女子们比下去。
他们叫嚣着:“女子力气小、身子又柔弱,还是回去歇着吧。可别到时候灾民没帮上几个,自己先累倒了。把事情交给男人才能做的更好!”
书院的女学生们觉得很是可笑,明明是他们跟着学,凭什么如此大言不惭。
魏知渺对这一切乐见其成,她只嘱咐道:“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和谁比,也不是为了争口气证明什么,我们只需要尽力做好对的事情,一切保持最初的状态和想法。”
女学生们点点头,一如既往做好粥棚的救济之事。
有人问魏知渺:“先生,那他们如今才学着我们做一样的事情,存着想把我们比下去的心思,是不是可耻的?”
魏知渺轻叹一声:“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不管别人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们若是愿意帮忙救助灾民,同样是在行好事,他们也理应得到夸赞。”
女学生若有所思,不再去考虑外界的纷杂议论,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她们之中,杜佩兰出身自中药世家,爹爹和祖父都在太医院任职。
从小,家中对她的教导便是要有一颗怜爱之心。
她虽然不是男子,家中对她也无甚要求,可她向来都对中药十分感兴趣。
因此,在她祖父的言传身教下,她经常就试着给人把脉看诊,到了书院以后,魏知渺也为她请了大夫全面性地教学。
如今瞧见人们可怜,另外学了些医的两个女子便帮着她,在粥棚的旁边支起义诊的摊子,免费帮着灾民看病开方子。
沈倾云叫名下的药材铺子送了一些常用的药物送了过去。
对于发热、咳嗽流涕、止血止痛这些常见病症,都可以适时提供。
杜佩兰还向魏知渺提出:“先生,我看了一天的病人,大多都是太冷导致的风寒发热、冻伤、摔伤,可不可以多熬一些中药,增强体质,疏风散寒的。”
魏知渺很快采纳了这个建议。
她们决定支起一个大锅,里面熬些中药,给那些生病的或是体弱的人们。
立马又有围观的人跳出来反对:“小丫头学点皮毛,怎么就可以帮人看病问诊,若是将来把人治死了,她担得起责吗?”
“灾民们已经够可怜的,哪里有钱来看病拿药啊。”
“若是本来没什么大毛病,反倒用了相克的药物加重病情,那才惨呐!”
“我看书院这是故意的,就是瞧着灾民无依无靠,拿人家练手呢,反正死了残了,也无处寻个公道!”
“哈哈,还能得个救人的美名,真是好算计!”
杜佩兰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听到了这些恶言,难免委屈落泪,却还是强撑着继续帮灾民看诊。
得知此事,沈倾云请了悬医阁的老大夫出来,当众检验了杜佩兰开的药方:“杜姑娘的药方并无错漏,皆是对症下药,小小年纪有此悟性,真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更有灾民跳出来为她说话:“杜姑娘为我们看病根本没有收一分钱,你们这些人只长了张嘴吗,不知道用眼睛好好瞧瞧!”
“就是,我娘发了高热,多亏杜姑娘的药,不然只怕都熬不过去了!”
“我孩子也不像前段日子那般咳得厉害,杜姑娘医者仁心,救了我的孩子,也是救了我的命啊!”
“我爹摔了腿,是杜姑娘帮他包扎的。”
“只有女子才知道女子的艰难,我们好些女子来了小日子,疼的受不住,都多亏了杜姑娘每日送的姜汤热水才熬过来。”
“一群人刁难一个好心的小姑娘,哪来的脸呀!”
“杜姑娘别怕,我们都相信你!”
更多的人站了出来,他们都用感激和认可的目光支持着杜佩兰。
他们一路走过来,都快活不下去了,谁给了他们吃的,谁帮他们看病,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杜佩兰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她轻声说着:“谢谢,谢谢你们。”
有小伙红了脸,挠着脑袋:“杜姑娘,是我们要谢谢你呢。你放心,有人敢来挑事,先来试试我们的拳头!”
“就是就是!”
那些原本想要挑事的人被骂的尴尬无比,此刻又见到灾民们个个怒目而视,根本不敢继续留在这里。
司墨璃也让人带来了口谕:杜佩救死扶伤,不愧为杜家之女。
连带着杜御医也跟着受了夸赞,夸他教女有方。
悬医阁也表示:“以后每日会派一位大夫过来帮忙看诊,提供一部分免费的药物。”
有了一个带头的,京中其他药铺也有大夫前来支援,或者是免费提供药材的。
由此,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摊子,如今规格却越来越大。
朝廷还派人修缮了房屋,提供给更多的灾民遮风避雪,暂时居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明明受了灾,可大家的情绪并不消沉,反倒是越发乐观团结起来了。
灾民们不闹事,有序地领着救济。
京都城里的人出钱的、出力的、出物的,都争相跟着上。
既没有暴乱,也避免了疾病的蔓延。
魏知渺惊叹而欣慰:“倾云,你看,谁说女子不能做大事呢,她们不仅自己做的很好,还身体力行地影响了更多人。”
“那些质疑的声音没有打倒她们,反而给了她们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沈倾云也是十分地感慨。
她还记得她刚重生的那年,也是雪灾。
当时她人微言轻,只能尽最大的力捐了些东西。而她那样做,更多的是为了护住自己和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