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帮着小婵将风琴微微扶起来喝药,可她只是稍微动了动身子,便疼得眼泪直流。
风琴问:“少爷呢,少爷可有来看看我?”
小婵实在是不忍心,只能哄她:“少爷来过了,那时你还晕着呢。快把药喝了吧,等明日少爷还会来看你的。”
她帮风琴擦着眼泪:“刚落了胎,大夫说不能流泪的,要伤身子。”
风琴小口小口地喝了药,想要勉强笑笑,可脸一偏,眼中的泪到底还是没包住。
她喃喃问道:“我的孩子没了,少爷他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他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现在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小婵红了眼,只能劝慰了一句:“怎么会呢,你还年轻,只要把身子养好了,孩子以后也还会有的。”
风琴又哭又笑,连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她一直望着门外,妄想着黄铭安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彩霞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回去后,彩霞就将这场面原原本本回禀给了真阳。
真阳听完沉默许久,最终吩咐道:“去把库房里的人参送一支过去,看看能不能用的上吧。”
她叹了口气:可怜的女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正是被她心心念念的黄铭安一手弄掉的。
想来这段时间黄铭安的好,到底让她的期待也跟着高涨。
可惜,风琴最终也没能熬得过去。
第二日一早,就听到了小婵那边传来消息,风琴没了。
黄夫人感叹了几句,做主给了她家里一笔银子,算是安慰,随即就叫她家里人把风琴带走给埋了。
一个通房的死,并不能在这内宅里激起多大的水花。
黄夫人虽然可惜风琴肚子里的孩子,但走了一个庶出的,却又迎来了一个嫡出的,她心中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可因为风琴这个事情,她对真阳格外上心些。
真阳心里一直闷闷的,有些难以释怀风琴的事情。
看她整日里心情不顺畅,黄夫人也就答应了让她出去逛逛走走。
真阳借机找到沈倾云:“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的‘转运珠’如他所愿落了,这就是他牺牲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换来的前途,不知道他如今可还满意?”
沈倾云叹了口气,派人将真阳的话带给了黄铭安。
黄铭安听完终于崩溃了。
“不可能的,不应该是这样!”
“天承大师骗我!不,不,应该早点落了那活珠,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在暗牢里嘶吼,最终还是把什么都交代了出来。
包括他和沈思思背后的人。
黄铭安的下场
天承和他的徒弟是最先被处置的。
两人因行邪术,被直接判了斩首示众。
另一边,万事都交代的差不多后,黄铭安也就没用了。
沈倾云问真阳:“你想好了吗?”
毕竟如今真阳还怀着孩子呢,有时候心思难免会动摇。
真阳摸着肚子,语气里满是苦涩,她说:“倾云,那日我远远的去瞧了一眼风琴,她整个人被裹了起来,放在木板上,就这样被她家里的人带走了。”
“往日里她虽然算不得活泼,性子却也柔和,活生生的那么一个人,竟然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她娘哭红了眼,丫鬟小婵也跟着落了泪,可是黄铭安呢,他可有半分的后悔吗?”
沈倾云轻轻摇了摇头。
若说后悔,黄铭安只悔没有杀的更快一些。
真阳笑笑:“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留着他作甚啊。为了他,难道还要去找皇上求情吗?若皇上看在荣亲王府的薄面上能够给他个体面,我已经是万分感激了。”
她目光幽幽:“况且,风琴是什么下场,难道我还看不明白吗?”
如今,她只庆幸自己出身不低,这才不至于完全受制于人。
沈倾云点点头:“好,我就是担心你心中放不下。”
“早就放下了。”真阳笑笑:“今日回府后我便不出来了,只等着好消息传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黄铭安的死讯就传回了京都。
对外的说法是:黄铭安发现了翰林院范侍讲勾结其他的官员,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收集了不少的证据,却在揭发之前被害。
拔出萝卜带出泥。
以此为由,又牵扯出好几个朝堂官员一并入了大理寺调查。
消息送到黄家的时候,黄夫人正和真阳一起在后院里看新送来的布料。
琳月长得快,得做两身新衣裳,真阳肚子里虽然还小,却也可以提前准备起来。
下人突然急急忙忙前来禀告:“夫人,少夫人,宫里来人了,好像带了不少的赏赐,说是关于少爷的事情,老爷已经先过去了,如今都在前厅呢。”
黄夫人一听是黄铭安得了赏赐,喜笑颜开地拉着真阳往前厅赶。
一路上她还嘀咕着:“难怪铭安好几日没回来了,竟然是暗中行大事呢,真是给我们黄家长脸了!”
她一边感慨,一边骄傲,笑得嘴都没有合上过。
谁曾想,到了正厅,只得了黄铭安殉职的消息,说尸身下午就给送回来。
太监的嘴张张合合,黄夫人却像是听不见任何话了一样。
“假的,一定都是假的,铭安怎么可能出事呢。”说完这些,她直挺挺地就晕过去了。
“夫人!”
“娘!”
前厅里乱作一团,真阳懒得装,干脆也双眼一闭,在彩霞焦急的呼唤声中被送回了房内。
得知黄府的情况,司墨璃特派了御医前去看诊,又赐下了不少的药材。
最后,黄铭安在原职的基础上给予加衔,再按例发放了抚恤银两,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铭安啊,我的儿哟!”黄夫人纵然整日以泪洗面,还是强撑着和真阳一起打理了黄铭安的葬礼。
真阳换了粗布麻衣,跪在蒲团上,心中一阵恍惚。
她突然想起刚成亲那时的场景。
黄府里一整个张灯结彩,到处都挂满了红色的绸布、灯笼,窗户上贴着双喜字,来往之人相互庆贺,热闹非凡。
自己盖着红盖头,紧张地坐在喜床上的时候,那时在想什么呢?
大约是盼着以后恩爱百年、举案齐眉吧。
这般想着,她就红了眼睛。
当时嫂嫂秦氏从敬茶便开始对她多番为难、挑衅,她想的也是一定要抓紧黄铭安的心,捍卫她的感情。
如今转眼间,黄明安死了,她却只觉得松了口气。
当真是造化弄人。
真阳摸了摸她的肚子,又看向一旁奶娘照顾着的琳月,心中无端安定了起来。
她没跪多久,就被黄夫人扶了起来。
“真阳,你别累着。”如今,她是将真阳肚子里的孩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不少人前来祭拜,黄府上下一直忙过了“头七”,安排入殓下葬后,才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真阳也自这以后闭门不出,安安心心在府上养胎。
而黄铭安虽然死了,由他牵扯出来的官员却开始一个个的被处理。
司墨璃将此事全权交由给司遇负责。
表面上看,能参与官员的处理整治和调任,说明司遇深得司墨璃的信任,但他内心却根本就开心不起来。
只因由黄铭安拉扯出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他之前收拢麾下的官员。
让他亲手处理掉他们,无异于叫他自毁根基。
“臣定不负皇上所托。”司遇跪在地上,眼底一片复杂。
这是司墨璃对他的一种警告:他想要培植自己的人手,没问题。但是他万万不该把心思打到沈倾云的身上。
司遇的想法也很简单,他并未想要制沈倾云于死地,而是通过放任这些人去对付她,从而扰乱司墨璃的心神。
所以,这也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司墨璃问他:“你可知此次,朕在京郊抓到了什么人?”
司遇眼中有一丝迷茫,摇了摇头。
“是别国的奸细。”司墨璃一字一句训斥道:“朕对你很失望。借着此次机会,好好清查你周围的人,若是处理不好,以后便给你谋个普通的官职,离开京都吧。”
司遇心底一沉,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错误。
是他的急功近利、识人不清,导致别人也借机想要来钻空子,暗杀司墨璃、扰乱朝政。
如今周围各国表面上看着都是友好合作之态,私底下却蠢蠢欲动,一旦内部乱了起来,外患也会随之而来。
“皇叔,我”司遇张了张嘴,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那点忌惮的心思在司墨璃面前无处遁形,此刻只叫他羞愧难当。
“行了,话不必再多说,朕只看最后的结果如何。”司墨璃只留下这句,随即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