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云的心中莫名安定了一些。
等到了最里面的那户,远远便瞧见了那朱红色的府门,吊着两个沉重的铜环。
沈倾云和司墨璃对视了一眼,随即上前敲了七下门。
铜环和府门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沈倾云不由得有些紧张,手心微微浸出汗。
只等了片刻,里面传出一道声音,像是鸟叫,又像是口哨声。
沈倾云松了口气,转动了左边狮子嘴里的石球。
一切如常,她伸手推开了府门,的确没有任何的阻拦。
府内点着灯,比胡同里亮多了,但是目之所及见不到一个人影,府中安静的有些诡异。
司墨璃拉住沈倾云的手,走在她的前边,将她护在身后,一边走一边小心地环顾四周。
两人左拐后不久有一道回廊,穿过回廊,就瞧见里面有个小池塘,池塘旁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假山。
“应该就是此处了。”沈倾云低声说道。
“走吧。”司墨璃点点头,带她绕到假山后面,果然有一道打开的暗门。
暗门通往地下,两旁都是明亮的烛火。
两人向下走去,很快到了里面的房间,房门站着一人,低眉顺目、神情恭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品。
沈倾云缓缓走上前,对此人拿出玉牌。
那人仔细查看后目光闪了闪,直接单膝跪下,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房内:“参见主子。”
沈倾云沉声道:“简单将你们的情况说一下吧,有多少人,何时能够汇聚?”
“是主子。”暗卫回答:“我们一共有50人,名为鸢鸟。主子有任何的吩咐,随时可为主子差遣。”
沈倾云心中暗惊,虽然她不会武功,但看司墨璃认真的神情也知晓面前此人并不简单。而且竟然有50人之多,难怪外祖吩咐不得随意动用这支力量。
自然,与此同时,她内心也安稳了不少。
“很好,现在就有一件事,须交给你们去做,也算看看你们的实力。”
救人
暗卫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沈倾云:“请主子吩咐。”
沈倾云捏紧了手心中的玉牌,一颗心仿佛从激流处冲向缓坡,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思索片刻,双眸晦暗如深,说道:“我要你们去天牢中,救一个人!”
暗卫有些疑惑:“谁?”
沈倾云低头看着他,密室中的烛光映照着她半边面庞:“六皇子、司明宣。”
顿了顿,她随即又说道:“当然,你放心,既然你们是我的人,我自不会让大家盲目行动,天牢中会安排人员接应。”
暗卫低头行礼:“是,主子,一切听从主子的安排。”
沈倾云回首看向身后的司墨璃,见他点点头,心中更多了几分把握。
烛光下,她看见了她和司墨璃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天牢中,司明宣早已不复当初盛气凌人的模样,眼中不见任何光彩。
他身上昂贵的绸缎衣裳被换成了统一简陋的白色囚服,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上面还隐隐有几根地上的干枯暗黄的碎茅草叶子。一张脸瘦了一大圈,眼底是一片青黑之色,脊背也弯了下来。
他每日在地上枯坐着,靠着铁栅栏,望着狭小窗户外面的天空出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刻已经快要到寅时,他双眼尽是血丝,却僵持着没有睡过去。
狱卒并没有特别为难他,就算是一个犯人,好歹曾经也是皇子之身。
有一人甚至嘀咕起来:“这六殿下不是早就该处决了吗?听上面的意思,好像说是要流放的。”
“唉,还不是都看皇上的意思,一切都猜不准的,顶上人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揣摩得了的呢?”
“是啊,眼看着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官员都处理了几批,就剩六殿下一直在这。你说,是不是还有可能翻身呢?”
“翻身恐怕难咯,但是万一皇上心软了,想要饶过六殿下,那也不好说啊。”
“是啊,你瞧之前三皇子那事,前后不过几天罢了。真想处置六殿下,怎么会留到现在这个时候呢。”
“行了行了,守好大牢就是,这些事情可不归我们操心的。”
“对对对,来,喝酒!”
“哟,还挺香,你小子,哪里弄来的好酒?”
“哈哈哈,你别管,今天无事,正好多喝两杯!”
“行,干了!”
两个值守的狱卒就着几碟小菜喝了起来,其实平日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守大牢还是很轻松的。
但今夜的这壶酒格外醉人,没一会,一个狱卒已经脸颊和脖子都通红通红的:“欸,我怎么,看你都有重影了,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说着,他就趴倒在桌面上。
另一个狱卒推了推他:“不是吧,今天怎的这么菜,哈哈,起来继续喝呀。”
他一边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但只喝了一半,打了个嗝,碗被重重地摔在桌上,很快自己也迷迷糊糊醉倒了。
朦胧之间,他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人。
但此刻他的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彻底昏死过去了。
之前的暗卫首领领了几人上前,查看两个狱卒都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对着后面比了个手势。
立即有人拔下狱卒腰间的钥匙,潜入到之前打探到的位置,果然见到了司明宣。
司明宣看到有黑衣人进来,先是迷茫,随即瞳孔紧缩,有些恐惧地缩到墙角:“你们是谁啊,这里可是天牢重地,你们想做什么?”
黑衣人并不理会他,他是单独被关起来的,旁边的牢房都没有犯人。
他们直接拿出狱卒的钥匙将铁栅栏打开。
司明宣一看急了,开始惊恐地高声大喊起来:“狱卒,狱卒呢!这里有”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另一人上前扛起司明宣,两人对视一眼,急忙退了出去。
一路上还有好些被下了药的侍卫,此刻也全都晕倒在地上。这些药力并不持久,但等到这些人醒来,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过多久,皇帝就得知了司明宣在狱中被救走的消息。
他只惊愕了一瞬,便强忍着不适将一切应对方法安排了出来。
太监总管即刻吩咐下去,然后才回来禀告情况。
皇帝坐在龙椅上,呼哧地喘着粗气。他怒火中烧,仿佛是要把人焚烧殆尽一般,脖子都气红了,嘴唇抽搐着,好半晌才缓过气来破口大骂道:“司墨璃他疯了不成!难道他还准备扶持那个弑父的畜生不成!我说他怎么拖着一直不处理,反了,真是反了!”
太监总管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根本不敢直视皇帝。
他尖细的嗓音弱弱地传出:“皇皇上,根据探子来报,璃王殿下自子时回了王府后便歇下了,不见有任何的动作。”
“什么?”皇帝猛烈咳嗽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嘴角都染上了血丝。
蓦地,他又冷笑起来:“他要动手,难不成还会给你留下明显的把柄,叫任何人都一眼看出是他做的不成!”
太监总管表情谄媚又尴尬,讪讪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皇帝又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可查到人被救到了何处?”
太监总管的脸色更僵硬了:“还没有,但是大理寺的人已经连夜去搜了,城门也封锁了起来,定然会很快会有结果,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看着皇帝脸上那因为愤怒而浮现起的不正常的红,太监总管只觉得心如擂鼓一般。
太医是早就嘱咐过了,一定不能动怒,否则只怕是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闭上眼努力静下心来,脑子思索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这样的时刻,司墨璃还能腾出人手去劫天牢。
不不对
按照他的安排,此刻的司墨璃根本就是分身乏术,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他想着,只觉得鼻腔内有一股热流涌出。
“皇上!”太监总管尖利的声音在耳边放大,皇帝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
放虎归山
因为皇帝的身体早已虚空得厉害,太医院那边每日都是做足了准备。
太监总管一喊,很快就有一位太医赶到了。
“李太医,快,快过来瞧瞧,皇上流鼻血了!”太监总管尖着嗓子,一脸终于看到救星的欣喜。
而此刻,皇帝的衣裳上面有些血,他靠着椅背,头上仰着,手里的帕子捂在鼻子上,帕子上面也已经染上了点点嫣红的血色。
他看着头顶横梁上那些繁复精美的花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里都有些涣散了。
李太医见此情景,大惊失色:“皇上怎么突然如此?”
太监总管一脸灰败:“出了事情,皇上动怒,这才”
“让臣来看看。”李太医死死地皱着眉头,赶紧小跑过来,发现鼻血如今似乎止住了,心中不敢放松,又替皇帝细细把脉。
这一下,他心中一惊。
皇帝的脉象,这恐怕是
李太医还未来得及说话,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皇帝突然冷声开口:“朕记得李太医你家里刚出生了嫡长孙吧。”
听到这话,李太医浑身一抖,额头浮出冷汗:“是,皇上您记性真好,难为皇上心中还挂念着臣。”
“不容易啊,终于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皇帝说着,声音又沉了沉:“朕不希望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任何人问起来,该怎么说,明白吗?”
李太医顺从地低下头,脸上的慌张几乎遮掩不住:“是,是,皇上身体情况稳定,臣就是例行为皇上检查,顺带开些温补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