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行马车之上,身着藏青胡服的男子目光灼灼的望着眼前手执羊皮卷的苍双鹤,口气中难掩兴奋道:“先生,那群贼子分明便是虞国大将军苟惑手下的偏将军常逐所扮,如此公然挑衅,想必我大央机会到了。”
苍双鹤微点头道:“人已至,是该抬头了。”
胡服男子微愣,随即了然道:“先生是指晏……”
苍双鹤微挑眉峰笑道:“姬殇,知者为知,我不拦你,可有些时候,知者为不知,方安人心。”
听闻苍双鹤所言,姬殇伸手搔头,赧然道:“在先生眼前,我常失定然。”
苍双鹤摇头笑道:“是你把我放的高了,便失了本色,其实我年岁尚不及你,以平常之心待之,便能安然若素。”
姬殇笑道:“先生务虚劝我,我只在先生眼前如此,先生放心便是,对了,先生方才为何不同晏小上大夫道别,此番实有失礼道,也让旁人愈加诋毁先生名节。”
苍双鹤淡笑道:“姬殇,你何时也计较起名节之说了,晏亭心气虚浮,若换是你,会同她说些什么?如盛康般假意相劝,还是如大王般同演哀戚。”
姬殇沉默片刻,后喃喃说道:“毕竟今后少不得明里暗地的接触,缓和些气氛倒也好些相处。”
“先入为主,即便我再多表现,她也只当我如盛康一般看待,莫不如少那一举。”
姬殇低声道:“先生之思总是旁人不同。”
苍双鹤浅笑道:“不过四体不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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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殡之后,自是顶门立户,承袭家业,虽由领丧者便知下一介家主,可接任家主好歹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且还要同时立下新主母,因此总要有个过得去的礼节,又因尚且在丧期,倒也不可能张扬,因此聚齐门客与十分相近的亲朋寥寥,便算宣示众人了。
先一日屠幼菱于屠府中哭了整整一天,屠太史怕她生出别样的心思,找了四五个婆子寸步不离的守着,却是未想到屠幼菱哭过之后便安然的睡去,第二日一早起身穿戴,因是白婚,并不能同正式婚姻一般穿红挂绿,只梳理整洁,穿了素缟等着出门。
那些婆子见屠幼菱如此安然,心中倒也生出不忍,毕竟自幼看其长大,屠幼菱又十分乖巧喜人,如今这般死气沉沉的,哪个能好受了去,却也实在不能说晏家不好,倒都要沉默了,若是当真的喜庆之事,大家定是争先恐后的上前夸赞上几句,屠幼菱是生得曼妙。
又说那寒士柴安,用了晏亭留他的钱财请了郎中,虽说他身子消瘦,可毕竟年轻,也才调理了几日便能下地。
柴安祖上也出过能人,分支之后倒才渐渐没落,其父未逝之前,家中尚有些余钱,怎奈其父身染恶疾,待到余钱尽了,他也去了,只留下寡妻幼子。
柴母是个刚硬的女人,早年有娘家间或帮衬着,又再自己接些糊口的零活,倒也把柴安养大成人。
柴母坚信柴安有才气,定能成大事,并不让他做田间地头的农活,只要专心读书便可,柴安长得身娇体贵,柴母却是四十出头已有六十的面容,不过见柴安当真显出才情,柴母心中欢喜甚巨。
却是不想一年半之前,偶然机会,使得柴安偶遇屠家小姐,至此沉溺其中,镇日魂牵梦萦,其母苦言相劝,竟引得柴安以为其母见不得屠幼菱的好处。
终究明白了门户之差的鸿沟,可也泥足深陷,翻身不得,那日晏府恶奴打得甚狠,柴安以为自己避不过此劫,一来愧对含辛茹苦的寡母,二来想念屠幼菱心如刀绞,却是未料屠家恶奴竟留了他一命,只要求其写下与屠幼菱绝交的信笺便可。
柴安原是不肯动笔,柴母竟当着众人给他下跪,寡母最怕儿伤,柴安呕出一口鲜血,给屠幼菱寥寥几句,以为至此天各一方了。
却是未曾想到那日临近傍晚屠幼菱竟一身湿润来见,随后由晏亭口中得知屠幼菱待自己也是生死相依,心头又开始活跃,虽屠幼菱即将嫁做人妇,可晏亭却给了他三年希望,与其至此了无生趣相比,三年希望足以令其重新活过,为了寡母,为了屠幼菱,他只选择相信晏痕上大夫之子不是空话小人。
可心头有了定数是一回事,真正到了屠幼菱出嫁的日子,心情的起伏便是另外一回事。
柴母怕其再去屠家受打,寸步不离,柴安虽惶惶不可终日,却没再想过去到屠府外见屠幼菱,他知道自己即便去了也见不到她,只能平白给自己才见好转的身子招惹祸端,可到了正日,柴安挨不过,跪在柴母身前嚎啕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