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的手拉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揉搓了一把,低声道:
“没事儿。”
他的脸上流淌着淡而耀眼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很多,甚至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以为有一笔重要的订单没有处理完,刚才才想起来已经做完了。看看,我也老了,记性不行了。”
傅柔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老路也蛮无奈地看向他,低声抱怨:
“你还说老?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年富力强呢,你要是老了,我和你妈算什么?”
路早白点了点头,揉揉肚子,就像十六七岁那时候,饿着肚子跑回家,一进门丢下书包,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和饭桌旁父母的笑脸等着自己。
父母去世后,自己动手做饭就成了他的常态,哪怕做得再难吃,也得咬牙吃下去。他一个高中生,拿到的抚恤金算不得可观,要交学费、物业费、水电煤气,不能再在吃食上太过浪费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父母做的饭菜的味道,他的味蕾早已淡忘,就连坐在氤氲的饭菜香雾后的父母的脸,也难免有些模糊。
现在,这些终于真实地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路早白扭头重新确认了一下钟表上显示的时间,便朝着盥洗室走去,拧开水龙头。
在哗哗的水声中,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镶嵌在眼前的镜子。
镜子被母亲擦得干干净净,半丝水渍都无,镜中倒映出的脸,和路早白的脸别无二致,但是……又有着细微的差别。
镜子里的人,嘴角即使在最放松的时候,也是微微上扬,面部线条亲和又温柔,以至于路早白一时间都没能认出来这是自己的脸。
自己平时的脸……冷淡,傲气,还有点儿嘲讽。
是啊,如果没有父母双亡,如果没有那些见鬼的任务缠身,自己本该是个愉快又无忧无虑的青年吧。
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路早白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被自己侵占了身体的、这个世界的路早白。
他没有发声,而是用一侧悬挂的毛巾擦净了手,朝外走去。
得不到回音的【路早白】开始慌了,但听声音他还是在竭力保持着镇静:
“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如果你是鬼,我多给你烧些纸,你有什么愿望,我替你满足!”
路早白站住了脚步,挑起了唇角。
这话……听着很有趣。
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帮各类鬼魂完成愿望,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鬼魂。
只稍稍顿了一下,路早白就朝外走去,同时给体内的自己留下了一句话:
“那好,就帮我完成我的愿望吧。”
……
今天晚上做的是炸酱面,面是父亲手擀出来的,一如既往地爽滑弹牙,新蒜在杏黄色的暖色调灯光下显得色泽晶亮,炒得红亮诱人的肉丝香甜可口,黄瓜切得极匀称,眼前还有一张张切成方块状的鲜千张,用豆瓣酱炒出的肉丝不管是拌面,还是裹在千张里做成肉卷,都是一样的美味。
路早白坐在灯光下,手捧着肉卷,小口小口地咬着,身旁父亲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电视屏幕上,看了一会儿后,他气愤地指着新闻里一个极力鼓吹着末日论的神棍说:
“胡说八道!哪来的什么神罚啊?人死后要是全变了鬼,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挤死了?”
路早白不说话,只给父亲舀了一勺面汤,而傅柔一脸淡定地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上了:
“食不言寝不语!小的时候这么教小白,老了你倒咋呼起来了!”
父亲一下急眼了:
“我哪儿咋呼了?开开!等新闻演完就是电视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