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白雾笼罩竹林,翠绿竹叶上点点秋露,深处小院被常年盛开的花卉簇拥,环境清幽雅致。
辛卓到了院门口,便嗅到了一股澹澹的芬芳,扫视一眼院内,花草裁剪得体、水井木栏和几个小凳也摆放的整整齐齐。
那道仙气飘飘的身影,此刻正安静的坐在廊下,手中一面竹编绣棚夹着一块雪白的丝帛,一双朦胧如烟波一般的美眸,虽然不能视物,但纤细白皙的双手,穿针引线丝毫不妨碍。
此刻那丝帛上,已经用七八种颜色的线绣了一半的白鹤争鸣图。
很难想象一个又聋又哑的盲人,是如何准确的把握刺绣这种高难度的细活?
这种神操作,心灵手巧已经不足矣用来形容她了。
辛卓站在三丈外,仔细打量赵宜主,身姿纤柔,多一寸则多,少一寸则少,五官精致的不似人间之物,便是熊掌那种精灵一般的女子,与之相比,好像也差了一些火候。
关键是干净,凝滞般的肌肤,玉泽荧光,樱唇点朱,澹扫蛾眉,便是连头发丝也打理的十分柔顺。
这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他是来利用此女的,但也不完全是利用,他觉得可以试试用医术治好她,然后需要她的帮助。
搞定狼山宗,祭灵突破,但若是像当初在伏龙山一样冒失,显然不行,容易被人追着砍。
而日天宗不灭的靠山便是此女。
所以……
根据段大鹏叙述,他对赵宜主多少有些了解——
据闻上一次武道盛世,段大鹏所在的小世界,有七国,七国实力仿佛,常年征战不休,各自都有一统天下的野望,赵宜主是赵国前太子之女。
那位太子对政务一窍不通,但颇好江湖侠义,养了一堆门客,段大鹏的师祖当时恰好被人追杀,投了过去,受到了庇护和礼遇。
后来事情解决了,那位“师祖”辞别太子,并写下借书,日天宗将一处山峰抵押给太子,将来一旦有需要,可以随时上山,便是弄个度假山庄,也是可以的。
其后,日天宗被八宗围杀,抢夺山门,也是因为此处山头为赵国太子所有,才没有被人霸占。
没成想十多年后,赵国政变,太子被兄弟害了,满门遭灭,唯独此女天生聋哑、眼盲,加上年幼,无人在乎,逃出升天,当时才三岁,身上只有父亲给的一张借书。
其后此女经历了什么,已经无从考究,只是有一日,此女带着一位相貌丑陋、跛脚的青年来到这里,拿出借条索要山头,段大鹏不敢不给,因为那青年的实力十分骇人!
此人甚至一度镇压了其他八峰八宗,无人敢轻掠其锋。
那青年很难说清和赵宜主是什么关系,只知他对赵宜主十分宠溺和尊重,哪怕实力极高,也一直相敬如宾,不曾有半点贪念,但凡赵宜主靠近,立即躬身远离一些,然后站在一旁痴痴的看着。
两人在这里住了一年,青年忽然有一日叮嘱段大鹏好生照料赵宜主,便悄然离去。
段大鹏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横竖那赵宜主不吃饭。
只是过了两年,天下传闻,那个青年名曰赵令河,是赵国前太子豢养的最小的门客,此人先灭赵国,再绝杀三国皇室,最后杀的六大上古宗门血流成河,可惜最后被各宗老怪物门围杀,不甘受辱,自裁于枯苓河岸,临死前,手中还攥着一块丝绸,上面是白鹤争鸣图。
就如同现在赵宜主手上的刺绣图桉。
辛卓沉默了一下,只要跨入三丈之内,赵宜主就会发现自己,她似乎一直在等那个跛子赵令河,对其他人十分排斥,只是住在此处,对日天宗颇为照顾罢了。
他从段大鹏那里已经知道了和赵宜主的沟通方式,只是……怎么深入沟通,很难。
想到这里,咬了咬牙,向前一步。
果然!赵宜主停下刺绣,抬起头,及腰长发被风轻轻吹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恬静、温和,令人不忍亵渎。
她的双眸明亮,但无神,她不会说话,似乎在等待着来人的请示。
辛卓伸出手运转心法,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小花图桉。
赵宜主微微颔首,知道是日天宗的人。
辛卓故意加重脚步,示意自己无任何敌意,走到赵宜主身旁,隐隐嗅到一股澹澹的清香,少女的清香和花香。
赵令河当年真的没动过她吗?
正人君子啊!
他放下随身带着的一块轻木长桌,一头对着赵宜主,一头对着自己,将文房四宝推到赵宜主身旁,摆放好。
赵宜主似乎觉察到了,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放在桌子上。
辛卓也伸出手指,在桌上画字:“你好!”
赵宜主感受着桌面震动的字迹划痕,静静相对,许久才将刺绣整整齐齐的放好,转过身,右手执笔,写下一行字:“新弟子?我从未见过你!”
字迹娟秀好看。
辛卓有些感慨,当年她爹死时,她才三岁,怕是不会写字,关键又聋又哑又是盲人,她是如何学会写字的?无声无色的世界,字的含义,她能理解吗?
回道:“是!”
赵宜主:“何事?”
辛卓有些迟疑,我想请你做打手,做点不太友好的事,怕是被轰出去吧?那么只能先从她的身体方面考虑了:“可能有些冒犯,我精通医术,我想尝试着给你医治身体。”
赵宜主长久的沉默,好一会才回道:“离开吧!”
十分排斥,不愿外人接近。
辛卓还想坚持一下:“不试试,你又怎知不行?其实外面的世界很好……”
赵宜主:“离开!”
虽然只是字迹,但已经有了些凌厉。
辛卓摇摇头,转身走了几步,想来想去,不行,自己的修行大业,与他人不同,就是要搞事情,没有赵宜主这个靠山,不太稳妥。
心中一横,心说怪不得我了。
转身回去,点了点桌子,示意还要对话,再次写下一行字:“是我,阿河回来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