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为彻底明白了,尉迟夫人如同受伤的母虎,此刻怎会听人劝告。裴重晖是个精明的官员,不想引火上身,所以才召唤尉迟家人前来,但这反而加剧了冲突。如果公正处理,诉诸法庭,或许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然而,在县衙中看着尉迟家人滥用私刑,这是他的失职。只是现在看来,裴重晖显然不愿得罪尉迟家人。
更重要的是,他可能和尉迟夫人一样,也许他也畏惧齐遂良,但何乐为这样一个从七品上的朝散郎,生命真的如草芥般脆弱。
虽然他曾因交鱼符之事有所顾忌,但现在不是他得罪何乐为,而是尉迟家人,他就与此事无关了。
何乐为早就知道裴重晖只会推诿,靠不住。既然事情要闹大,那就越大越好,闹得越大,他何乐为就越安全!
对付尉迟宝玠那两个保镖时,他用过毒药包,藏在后腰的短刀还未使用,现在也该亮出来。
眼看尉迟家的老兵打手向他冲来,何乐为暗暗解开蹀躞的皮环,取出了短刀。
这些老兵打手根本没想到,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身上会带着短刀。
大唐虽崇尚武力,民间也不禁止武术,但禁止携带nu,不禁弓箭却禁刀剑,这是军用与民用的根本区别。因此,他们并不认为何乐为会携带短刀这种武器,甚至认为何乐为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何乐为转过身子,迅速装填短弩,藏于身后,对裴重晖说:“裴县令!这里可是县衙,我是朝廷官员,你要看着他们公然行私刑吗?”
“这……各位冷静,这里是县衙,禁止私斗!”裴重晖心虚地喊道,转向衙役:“拦住他们!”
尽管如此,衙役们心照不宣,慢悠悠地走向那些老兵。
何乐为早就料到裴重晖会明哲保身,他会牺牲何乐为以避免得罪尉迟家族。他自己并无多少期望,多说这几句话,只是为了找个自卫的借口,所谓理直气壮,先占个道理再说。
“快来人啊,尉迟家要杀人灭口!”何乐为一边大喊,一边在县衙二堂绕柱逃跑。
何乐为这样做,是为了让那些老兵放松警惕,同时他需要拖延时间。因为只有尉迟家人在场,裴重晖若偏袒,根本不会愿意为他作证。
所以他等待,等待齐遂良的到来。齐遂良的女儿受到侮辱,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他的府邸就在平康坊,离县衙所在的宣阳坊仅隔一条街。
果然,何乐为绕了几圈,就看见齐遂良带着家丁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杀人啦,尉迟家要杀人灭口啦!”
“裴重晖,你这狗官,纵容尉迟家的恶仆杀人,你还管不管!”
何乐为一边躲避,一边口不择言,每一句话都直刺齐遂良的耳朵。他已经从齐婉言和贴身丫鬟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知道何乐为是恩人,现在却要在万年县衙被人灭口,他怎能忍受!
“住手!朗朗乾坤,岂容你们胡作非为!”
齐遂良一声大喝,裴重晖并未惊慌,反而松了口气,他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如果齐遂良不来,他会被怀疑与尉迟家勾结,但齐遂良来了,他只需从中调停,坐山观虎斗。
尉迟夫人见受害者家属来了,担心齐遂良保护何乐为,反而胆子更大,对老兵们说:“快割了他的舌头!”
老兵们平时帮尉迟宝玠收拾残局,也知道轻重缓急,不顾齐遂良的警告,疯狂追赶何乐为。
这一番折腾,何乐为的担忧并非多余,因为在老兵眼中,他只是个弱小的土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