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楚王殿下给自己一巴掌是因为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那么此时他身边的李绩,则是另一种想法。
老夫果然还是小瞧了楚王和他的家臣之间的羁绊啊……
正所谓什么人玩什么鸟:有什么样的家主就有什么样的家臣。
楚王这个莽夫,可算是在他茫茫多的家臣中间,寻到新的知音了……
“这人真是莫贺咄可汗?”回过神来的李宽指着地上的胡人胖子,对宇文擎皱眉道。
“家主,此人正是莫贺咄可汗,属下趁着他今晚进宫拉拢石国国主为其效忠时,在他出宫的路上设下埋伏,将其擒获而来!”宇文擎也没想到自己刚准备为楚王做些什么,结果一转头就获悉了莫贺咄可汗主动前往石国王宫的消息,而他在获得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开始思考,这或许是他此生仅有一次的机会……
“这胖子好歹也是西突厥可汗,干嘛屈尊纡贵跑去石国王宫?他召见人家不就完了吗?”李宽看了一眼盘腿坐在地上,满脸桀骜的莫贺咄,这货的嘴巴被一根布条给死死绑住,暂时出不了声。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因为莫贺咄可汗弑杀统叶护可汗没,弩失毕诸部已经联合起兵,表示反对莫贺咄可汗,并且他们还打算另外推举达头可汗的曾孙——泥孰莫贺设为可汗,欲与莫贺咄决裂。
可是因为泥孰莫贺设他坚持不当这个可汗,于是弩失毕部又准备迎立旧主统叶护可汗的儿子——肆叶护可汗为新的大汗,如今西域诸国已经开始纷纷站队,石国国主虽然只是一个小国,但是与昭武九姓中最为强大的康国国主向来交好,所以莫贺咄可汗这才企图拉拢,但他真实的目的,是石国国主背后的康国国主。”宇文擎说完这些隐秘后,回头看了莫贺咄可汗一眼,发现后者正在狠狠瞪着他,不由轻蔑一笑:“莫贺咄,你还真以为你的亲卫在这西域无可匹敌?也不看看乃公的祖父当年是在哪里当上禁军统领的!”
“像……实在是太像了……”李绩望着那宇文擎,口中喃喃自语道,在这之后,他还隐晦地瞥了一眼身边正抿嘴沉思的某位蛮王。
“宇文擎,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宽在思忖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
"是阿史那社尔给我传递的消息,他是铁勒、回纥等部的拓设(意为部落首领),也是在颉利兵败定襄城后,最早从正面战场上撤下来,倒向西突厥的东突厥大将。"面对家主的提问,宇文擎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待他说完,李宽却猛地惊呼一声:"遭了!"
他娘的,我说先前好像忘了什么。
合着是阿史那社尔这个狗东西!
“李公,你还记得阿史那社尔是什么时候败退的吗?”前线战场的事情,李宽压根就不怎么关心,于是他连忙转头看向李绩。
“殿下,您大破定襄城以后,李靖便下令让我等前往定襄城,那时还在灵州一带徘徊的阿史那社尔见势不妙,便动身前往西域了。”李绩也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能以一种如此意外的方式进入他们的视野。
“阿史那思摩和阿史那贺鲁,这俩货如今也在千泉城吧?”李宽看着地上的莫贺咄可汗道:“喂,本王见那阿史那贺鲁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啊,他怎么就没拦着你呢?”
事实上,李宽这话说得多多少少有些挖苦嘲讽的味道。
因为阿史那贺鲁真正效忠的对象,是莫贺咄可汗的儿子,乙毗射匮。
作为楚王殿下的家臣中,“最会来事”的宇文擎,见李宽对莫贺咄可汗提问,当即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很快,莫贺咄口上的布带就被解开。
“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一切无事发生,并且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你。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说话不算话,我可以以狼神的名义起誓。”莫贺咄可汗虽然是阴沟里翻了船,但是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
“嘁,”李宽瞅了这胖子一眼,然后转头对宇文擎道:“你派个人去汗庭送信,告诉他们,本王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莫贺咄,本王打算放回去。”
“楚王殿下?”宇文擎见李宽如此说,当即吓了一跳:“您……”
“君不负我,我何以负君?”李宽转头看向宇文擎,神情郑重道:“宇文擎,本王若是不能完好无损地带走你和你们的家眷,本王自认没资格当这个家主,这么多年过去了,尔等忠心依旧,那么本王就更该珍惜这份情谊,一个西突厥可汗在本王眼里,远远没有你们的家眷重要,所以此时你无须多言!”
李宽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院外的长街,忽然提高了音量:“诸位尽管放心,本王一定会带着你们的家眷,平安离开千泉城,回到故土,从此安居乐业!”
长街之上,铁甲林立,一片寂静无声。
良久,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等……谢过家主!”
“我等,谢过家主!”随后,便是一阵沉闷的应和声,虽然不如先前的气势震天,可这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比之前还要深厚。
“派人去送信。”李宽看了一眼宇文擎,随后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客栈。
至于莫贺咄可汗,他刚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可窦师纶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他朝暗处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人将莫贺咄可汗的嘴给重新堵上。
“随我进去,与家主议事。”窦师纶看了一眼吩咐完手下去送信的宇文擎,压下了心头的无奈,转身跟随楚王离去,而落单的李绩则是摸了摸鼻子,接着一言不发地迈开脚步。
宇文擎想到先前楚王殿下的一番表态,笑了笑,随后默默跟上李绩,三人一道跟随楚王来到客栈二楼,进了楚王下榻的那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