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心中的空城依然有阵挥之不去的悲切荒凉感。
路上陆陆续续开始出现人潮,许多三三两两的少年貌似赶搭车去地方,为这清晨展开了一片活力的序幕。
空气里透着一丝清凉意,就算仍在这么一个炎夏里。
乔幸暗忖自己那身装扮与时间背景似乎有点格格不入,遂把手袋紧紧环抱在胸前,做出之半掩护半捍卫的自然动作。
幸好夏季的天色亮得早,也幸好只走了一小段路就截到一辆计程车,也幸好开车师傅是个有礼不多话的人,终于才把她那一惊一乍的神情稳住。
乔幸就像个自觉闯了祸的无助孩子,不得不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准备接受惩罚。
于是,即使是平常微不足道的琐碎小事,突然也能让她有一种侥幸感。
因为,她不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即将会是片大海还是座大山。她既不精潜泳谎言之海,也无力攀爬狡辩之峰。
她诚然不想说谎,但也不能说真话。这两者对她来说,都有着同样的致命艰难度。
可是,当她甫踏上家门口,适才一路上的惊慌和恐惧,顿时满满地被满溢的侥幸感取代。
昨儿分明不是那么排斥厌倦这个——费立的——家么?
尽管她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那种强烈“回到家”的踏实小确幸,宛如洒落在身上的一抹晨曦自自然然安定温暖了整个心扉。
乔幸是个靠熟悉感生活的人。
她血液里的宅气浓度高得几乎堪差媲美宅腐,乃至生活圈子非常小。基本上没有必要,她就绝对不会主动跟不相干的陌生人接触。
她去同样的店子购物,吃着差不多同样的食物,跟同样的人讲着同样简单的对话——例如费立母亲店员邻居等。
每天每天,周而复始,一成不变。
对于这种摆钟式的生活她丝毫没有怨言。
她也就喜欢这样,不去干扰别人,也不必担心有人会来干扰自己。静好的,不必接受或承受别人的言论或观点去影响自己的生活。
(也许,她最为感激费立的是,把母亲独立安置好,让她终于可以摆脱继续被母亲指指点点地过活。)
此刻,她蹲在熟悉的门前,光是因为知道每株自己养着的植物正确位置,已足以让她感到幸慰无比。因为,她觉得那些全是自己的一部份。
乔幸不喜欢种花,对花无感格,特别是切花。
也许是内心情理交织冲突的结果,她养着清一色是无味无花无果,甚至单一绿色的羊齿蕨类植物。它们都很容易照顾,也长得慢,不必费太多心机去施肥浇水或修剪什么的,只需冬天移进室内,等到天气开始暖和后再搬出室外就行了。
她日常大部份的时间就消磨在蹲着看这些植物,常怔怔惊讶其青绿中的层次和多样化,仿佛眼前出现的是另一番异于姹紫嫣红的多风情画面。
有回母亲过来看到十分不以为然,对她诟病不已:“物与类聚。”
费立听着爆笑不已,直点头如捣蒜地认同。
母亲指的,兴许是她与养着的盆栽一样乏味不讨喜;而费立认同的,恐怕是她的简易好养。而她却认为,自己大概是母亲这生唯一的功德——专程为费立而献出的一朵供花。
三人脑海中的情景仿如被人窃取出来,放在现实的人生中一样。
尽管如此,绚烂的春花夏花依然目不暇给,前后左右邻居院子里的花树总攀延长过来,不缺点缀了她生活的各个角落。
还有,费立总喜欢给她花送,几乎从不分节日——貌似跟某花店定有长期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