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她反应那么激烈,不过她能确认他身侧那位便是大殿下。
既然来的根本一多半不是西域使节,楚淮钺要等的那位“异人”自然是等不来了。
沈卿酒回忆着原着关于即将到来那场逼宫的描写,难怪楚淮影上一世如此顺利,劲敌二殿下疯了,又有大殿下助力,想不得手也难。
“郡主,陛下在内间等您。”小公公显然从来也被禁止入内,立在门旁道。
沈卿酒对楚皇的目的隐约有感,垂眸整理了官服,才缓步入内。
夜已深,平日里楚皇早该由小公公伺候着睡下,此刻却仍在塌上半坐,面前摊开着数本奏折,见她一如既往地乖巧行礼,略显艰难地挥手,声音如拉风箱般:“平身吧。”
沈卿酒依言平身,眼看楚皇颤抖的手就要把奏折拂落,自觉地在他身侧为他把奏折按规矩摆好,倒了清水,拿起砚,将几近干涸的墨不紧不慢地磨开。
“不必磨了。”楚皇即便重病也一向威严,此刻话语中难得透出一丝情绪。
沈卿酒为他话中所隐意触动,却只是把砚放下,一如平日地劝道:“也是,时日不早了,张太医说的时辰也早过了,陛下该早些就寝的。”
楚皇眉宇间难得现出一丝疲态,似是求生之息渐渐从他身体中抽离,只剩下倾颓之意:“朕身体如何,群臣早心照不宣,这折子,也不必再批了。”
轻淡的一句像是大石压下,印证沈卿酒来时的预测,她心中一跳,宽慰道:“陛下得天庇佑,只要好好歇息,遵循医嘱,很快便会恢复如初。臣女看,如今这时辰也不早了,折子留着陛下明日再批,让小公公先伺候陛下就寝罢。”
楚皇看着自己三子珍视如命的小姑娘,背后四下摆设如旧,恍惚了一瞬,直到殿外斗胆监视的宫人例行假装经过,他才醒过来般,却没让沈卿酒退下。
沈卿酒难掩担忧地观察楚皇方才疑似回光返照的神态,看到他眼神恢复了清明威严,才定下心来。
“小酒,你便先回去罢,朕明日召你详谈。”楚皇不咸不淡地说着,声音比方才略大,殿外也能听清。
沈卿酒心中有数地领命,敬业地收拾好桌子,还没行告退之礼,手中果然被楚皇塞入一小木盒,那长方形的紫檀木盒子——
是圣旨。
若是每日早朝例行交给她的圣旨,完全没必要瞒着众人深夜召见她来领。除非这并不是明日她会拿到的例旨,至于里面写的会是什么,沈姑娘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影儿想要的,便交由你保管吧。”楚皇声音极轻,像是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疲惫碎音,若非沈卿酒就在她旁侧,几乎要听不见了。
小心翼翼谋划了大半年的通关物品就这么交到了她手中,沈卿酒心中却没了当初的兴奋和解脱,只仔细收好那紫檀木盒,看着已经带着洗漱更衣的宫人进来的小公公,先行退下,走到门侧时却忍不住回头。
曾经不可触犯的帝王已垂垂老矣,活着似乎是对他重病之躯的折磨,他却竭尽最后一丝力气依旧维持着他该有的威势,唯有那双浑浊的眼在看向沈卿酒时露了馅。
那是对儿女最后的牵系,也是望他们过得比他好的虔求和交付。
她熟悉这样的眼神。院长每次送她离开福利院时,便是这般眼神。即便是帝王之家,九五之尊,到最后,不过也是儿子的父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