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真僵硬了一下, 手指刚想去碰头发, 一个温润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没乱。”
他刚刚给她梳好的,怎么会乱。
持清走到她身边, 目光垂下来,姜真瞪了一眼天道,天道还不服气,冷哼了一声,气从鼻子里吹出来。
“你为何还不回归天道本源?”姜真有些疑惑,就算她对仙界并不了解,也知道正常的天道,是不会作为小孩满地跑的。
持清开口:“它只是天道生出的意识,并不是天道的全部。”
所以这么弱,姜真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她之前还想过,天道这般不靠谱,三界会不会要完蛋了,原来这世上还有大部分天道固定地维持着世间,看来短时间还很稳定。
天道被这两人一言一语羞辱得眼皮都在颤抖:“你们!”
它眼珠子一转,在持清眼皮底下拱到姜真身上,小声趴在姜真肩膀上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改变九州到底还缺少什么东西吗?”
持清温声说道:“把你融进去,说不定就够了。”
他唇角的笑意像一张假面,让天道瞬间毛骨悚然,持清灰澈的眸子下,那双银白色的神瞳仿佛在注视着它,警告它不要乱说。
天道把头埋在姜真怀里,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姜真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出其中的气氛似的,柔柔笑起来,拍了拍它的头,还以为是它怕了:“放心,不会把你丢进去的。”
天道呵呵了一声,被持清随意瞥了一眼,又瑟瑟发抖起来。
她似笑非笑地看它,索性倚在栏边,有持清坐镇,仙庭的秩序恢复得很快,几乎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天道趴到她身边:“为什么非得改变九州,明明持清多一根骨头,少一根骨头都没什么区别。”
姜真望着它,它就撇嘴。
“因为方佳伶,他现在不也还活着吗?”天道不解。
“他不算活着。”姜真平静的开口,身为器物的附着物,她并不觉得方佳伶这样算是真正的“活”,与人间游荡的亡魂,也没有什么分别。
天道说道:“他和光华鲛珠已经合为一体了,就算你改变了九州,他的尸骨也不会活过来。”
姜真目光流转,并不买它的帐,声音轻柔:“可这个世界,并不完整,对吗?”
一切还没有真正地结束。
她从袖中拿出那颗化泪成珠的鲛珠,出神地凝视,神情中已经有了些眉目。
持清轻笑了一声,将她另一只手抬起,放在他掌心,渐渐收拢,将她整个手都包裹在手心里。
微凉的温度从她手背上传过来,姜真微微抬眼。
他盯着姜真手里那颗珠子,神色真好似不经意:“你很在意这颗珠子?”
……
天道夹在中间,屏住了呼吸。
姜真却连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平淡开口:“对于我,或许不是最重要的,但对于它的主人来说,很重要。”
持清的手微微悬在她手心之上,周围的水汽迅速被隔绝:“他未必希望如此。”她反手拢住手指,攥紧手中的珠子:“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持清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轻移:“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持清永远不会反对她的话,他们俩仿佛一个眼神就商定下了事项,而夹杂在其中的天道还茫然地转动眼珠,脸上直白地写着:你们在支吾啥呢。
姜真手放在它的头上,轻声说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天道立刻忘了前事,眼睛亮起来。
——
姜真去了一趟诸敝州。
这里逐渐稳定下来,罡气已歇,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也有了春天的痕迹,可堪盖过漠漠荒凉。
接待她的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方落星,他为人和善又圆滑,做事也不错,现在接手了大部分方家的事务。
方佳伶已经不能作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担任诸敝州一族的期望,但和鲛族血脉至宝融合的他,还是被方氏像符号一样崇拜着。
她见到方氏宅子里的方佳伶时,甚至还恍惚了一瞬,之前几次匆忙的见面,他皆是借着水源,粗略化形,她心中有事,也不曾和他好好说过话。
他如今的身体,还是借着水化成的,不过方氏应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看上去和之前无异。
他眉心点了一颗珠子,上头隐隐有光华流转的波动,似是往下笼罩着,显现出了他的身形,他修肩窄腰,嘴唇嫣红,鸦发如云束起,乍一看,还是和女子没什么区别。
姜真刚扯起嘴角,他秀目就一冷,大步朝着她走过来,眼神一瞬不移地瞪着她,许久都没有开口。
那一瞬的目光里,有万缕千丝她无法看透的东西,那种奇怪的神情,一纵即逝,沉淀为逐渐的冷清,寒冽地落在她身上。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方佳伶缓缓张开那双若隐若现的眸子,脸上神情绷得死死的:“不需要,我没有要你这样做。”
姜真柔和地笑了笑,半点没有他这样紧绷的神情,还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在了他面前,眼神清澈如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她一刻的眼神,已经足以溺毙他的真心,方佳伶冷冷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