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真也放低了声音:“出了什么事?”
他眉头紧蹙:“诸敝州方圆几百里的地方,罡气都已经被我清过一遍,现在为何又变得如此浓厚?除非天隙有变,罡气又泄出来了。”
姜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外面,车驾外笼着淡淡的青色光罩,寒风本是无形的,诸敝州的风却和最锋利的剑气一般,道道划过,像是要将天刺开一个口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灵气罩在狂风的肆虐下,竟然有些细微的颤动。
外头的银狐犬,发出一声声低哑的嚎叫,爪子陷在雪里又拔出,带出急促的沙沙声。
方佳伶抽出剑柄,抓着她手腕,身体紧绷地看向前方。
风像是起了一层白毛,往着他们的方向滚过来,银狐犬冲进密密实实的暴风雪中,雪粒哗啦啦地砸下来,被灵气罩挡住、滑落,青色的光罩表面,出现了一丝皲裂。
方佳伶当机立断,半跪在车中,将手中的剑插入车底板,嗡鸣一声,青黑色的灵气覆盖了破裂的光罩,将其重新加固。
“天隙出事了。”方佳伶表情肃穆。
天隙周围由三名方氏族人,三名仙庭仙君共同监视,如今罡气汹涌,却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天隙旁边,怕是没有活口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将姜真带过来。
他知道这日渐扩大的天隙迟早要出事,只是不知道会这样快、这么巧合。天隙事关三界,他必须要去一探究竟,但他不能让姜真冒险。
左右为难时,时间都变得格外漫长,他屏气凝神,半晌才做下决定:“回头。”
他深呼吸一口气,侧脸望向姜真:“让银狐犬送你回方氏,我先下车,去看看天隙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罡气几乎要将整个世界翻过来,像鞭子一样抽在灵气罩上,白茫茫的、像是沙砾一样的雪,阻挡了所有的视线。
姜真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佳伶要把车和灵气罩留给她,自己独自一人穿越罡气,这太危险了。
“不行。”
他皱眉,刚要将姜真的话驳回,手被轻柔地覆住,姜真蹲在他身边,毛茸茸的翻领下,是苍白却镇静的面庞。
温暖的体温透过肌肤,方佳伶逐渐平静下来:“我必须要去北端,天隙如果出事,诸敝州,乃至整个仙界都会受到影响,前面太危险了,你先回去。如果我能回来,你下界的事情我会另想办法,如果我回不去……方氏会善待你。”
“既然危险,便更不能将灵气罩留给我。”
姜真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语气勉强镇定自若,她勉强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中理清思绪:“那就一起去天隙,你不用管我,我有办法保护我自己。”
她说得笃定,方佳伶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她眼神丝毫不避。
姜真心知自己的半吊子仙力,并没有多少自保的能力——但她不会死,至少遇到了真的遇到了危机,也不会成为拖累。
回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白白干等着他生死的结果,不如赌一把。
从她决定离开封离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赌了。
比起天道给她定下的剧本,她宁愿自己的命运是骰盅下未知的点数。
姜真抓住他的手腕,坚定地说道:“走。”
方氏饲养的银狐犬,对罡气有着极佳的耐性,在凛冽的暴雪中,也不断发出痛苦的嗥叫,只能怒吼着一味向前跑。
地面传出剧烈的挤压声,震得姜真脚下车板不断抖动,她看过去,发现雪白的地面逐渐伸延出可怕的龟裂,幽深的裂痕像植物一样疯狂蔓延,冰雪瓦解,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
方佳伶全身心都放在维持灵气罩上,含着一口血骂道:“该死,怎么会突然塌裂。”
“前面就是天隙吗?”
姜真凝神看着前方,突然开口道。
顺着地裂的方向,被雪迷蒙的视野里,显现出一个巨大的深陷,弥漫缭绕着灰色的雾气。
姜真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武断地认定这就是天裂,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方佳伶说道:“对。”
天隙就在眼前,但是过不去。
天裂的周围,一切都在下陷、崩塌,车明明朝着天隙的方向奔驰,却离天隙越来越远,大块的冰石掉落,轰鸣摇动,往他们的方向滚过来。
这样大的石头,混合着坚冰,比车还大上两倍,灵气罩是挡不住的。
只是刹那,方佳伶抽出剑身,银光从姜真的面前流泻而过,她甚至看不清他的动作。
灵气罩轰然碎裂,方佳伶站在她面前,一剑击穿冰石,无声无息化为齑粉。没有了灵气罩,偌大的雪粒打在车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姜真声音凝重:“地面已经全塌了。”
方佳伶转身抓过姜真的肩膀,并没有多少意外神色,对她附耳低语:“冰面之下是水,没关系的,我们跳下去,相信我。”
他低下头,突然捂住她的嘴,姜真猝不及防,感觉到他将什么东西硬抵进了她的唇间。
她的舌尖碰到了一颗冰冷圆润的珠子。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风雪扑面而来,方佳伶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跃入裂缝中,一声闷响,水花四溅。
姜真反手抓住方佳伶,他长发如藻,不断往水底下沉,头顶传来恐怖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