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在自己房间里默读佛经。
寿阳公主和永宁公主在旁陪伴着,静静地,也不说话。她们知道今儿个娘亲心情不好,弟弟又惹娘亲生气了。
听说,张静修这家伙也进宫来了,这会儿正与弟弟一起在暖阁里跪着受罚呢。
弟弟本就桀骜不驯,再加上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家伙,这两个搅和在一起,娘亲不生气才怪?
忽然。
李太后一抬眸,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两个女儿,分明想说点什么,但又咽回去了,徒留一声叹息。
哎,怎么说呢?儿子就是比女儿让人操心啊!
看几个女儿,多么听话!
若她们也像儿子一般,心操碎了一地,仍解决不了问题,那还哪有心思操持什么国事天下事啊?
两位公主心眼儿透亮,知道娘亲是为弟弟上火。
就弟弟这性子……
真个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到半个月时间,竟挨了两次鞭子。若不是娘亲管束着,弟弟都能上天,是谁谁不上火?
“娘!”
见娘亲脸上写着大大的“忧愁”,寿阳公主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然后提醒道:“时候不早,该吃午饭了。”
“嗯。”李太后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恍惚。
“那,弟弟呢?”问话的依然是寿阳公主,“他们已经跪了将近两个时辰。”
李太后没有说话,似乎思考着什么问题。
“娘!”
跟着,永宁公主也开口了,带着征询的语气:“要不,我与姐姐过去看一眼弟弟吧?”
李太后仍是“嗯”了一声,依然是一个字,像刚才一样的调调,一样的神情。
寿阳公主和永宁公主相互对了个眼色,然后缓缓站起身,稍稍停滞了片许,似乎在等待娘亲的进一步指示,见娘亲坐着没啥反应,这才谨小慎微地出了门。
李太后恍惚半晌之后,突然间回过神来似的,抬手急促喊道:“回来,你们快回来。”
“娘娘,两位公主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暖阁。”在旁伺候的女官连忙躬身答道。
李太后像是才想起这一茬儿,站起来,一跺脚:“哎呀!暖阁里张静修还在呢,两个未出阁姑娘,就这样跑去,成何体统?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
见李太后稍有愠怒,女官谨慎地回道:“娘娘,恕奴婢直言,张静修是张先生儿子,张先生是万岁爷的恩师,娘娘总说是自家人。况且张静修不过是个孩子,娘娘何必在意?”
这么一说,李太后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女官虽然是谨慎地提醒,可心中也有几分把握的。
毕竟留在李太后身边的,与她亲近的人都摸清了一个套路,或者叫作习惯,也可以称之为规律:但凡李太后发怒或心情不好时,只要提到这位“张先生”,她的情绪或多或少都会平静一些。
堪称灵丹妙药。
作为下人,掌握这个规律,并成功运用,只要不过,适度,有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
女孩子比男孩子普遍地要成熟得早。
寿阳公主大朱翊?三岁,而永宁公主才大朱翊?一岁而已。
的确,她们俩几乎没让李太后操心过,包括比朱翊?还小的瑞安公主。
其实,李太后担心的问题,两位公主不是没有想到。
刚走到暖阁门前,永宁公主便停下来问:“姐姐,张静修在,我们这样进去,好像有失体统,不好吧?”
寿阳公主点点头:“我知道不好,可二妹没看出来吗?娘亲说是看书,其实心根本不在上面,所以才神情恍惚。每次教训完弟弟,娘亲都会默默流泪,或呆滞大半天。只恨弟弟不思
进取,不能体谅娘亲的一片苦心,心最痛的不还是娘亲吗?”
永宁公主叹了口气:“可弟弟就是劣性不改,年纪也不小了,依然像个小孩子,隔三差五地生事。”
“走吧,进去,娘亲不好说,但我们可以。”
“姐姐什么意思?”
“弟弟评价张静修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虽然有些夸张,依张先生的性格为人,断不至如此,可娘亲对张先生如此宽恩厚爱,居然也要惩罚张静修,只能说明张静修的人品确实不敢恭维。刚好借此机会让他离弟弟远点,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永宁公主浅浅一笑,道:“听姐姐的口气,是要代娘亲训斥张静修几句吗?”
“训斥当然不敢,咱是女儿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但我们做姐姐的,给他们一个提醒总该可以。你想,娘亲生气了,可以骂弟弟打弟弟,但张静修是张先生的儿子,对他能怎么着呢?所以,劝他们少来往,少惹娘亲生气。让他们两个搅和一起,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荒唐事呢?”
永宁公主摇了摇头,似乎不抱什么希望:“姐姐想法固然是好,就怕他们不听。”
寿阳公主不以为然道:“弟弟不听,张静修也敢不听吗?”
永宁公主又是浅浅一笑:“那姐姐姑且试试吧!”
就这样,两位公主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