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立国伊始,闻奏说扬州“房无一间,地无一陇”,朱元璋便决定巡视扬州,随行人员包括太子、朱标黄四子朱棣,还有大臣刘伯温、吕昶等人。到扬州一看,路旁跪着衣衫褴褛、饿的奄奄一息的百姓、枯树荒草中满是森森白骨,导出都是断壁残垣,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谁能想道曾享誉“隋唐宋元”数百年的国际繁华大都市扬州城,成了如今的这幅样子?扬州知府鲁明义报朱元璋说,扬州仅仅剩下可怜的18户人家和21棵活着的树。
扬州之所以有明初的惨状,元朝的“苛政”是主要原因。另外,农民起义军首领张明鉴,率领数万人攻下了元朝的镇南王孛罗普化据守的扬州城,“日屠居民以为食”,这种“屠城”也加剧了扬州的衰败。
到了明朝成化年间,扬州才慢慢又繁荣起来,而这繁荣的背后得益于徽商的加入,徽州歙县主要为盐商,休宁为典当商,祁门为茶商纷纷在扬州开设商行,对于徽商在扬州的涌入是因为扬州是盐务监肇所在地,外运食盐必须在扬州称肇重量,并从淮扬运河中使用运盐驳船转至各地。
“知府大人有令,城中有盗贼意欲抢夺钱粮,故尔命全府捕快抓捕,如是良民商户不必惊慌,只要配合官府,盗贼必定落网。”门口站着一位快捕说完后随手一挥,十多个衙役分别进入各园子驱赶住客在内院集中起来,一阵鸡飞狗跳后,内院里拖儿带女的住客慢慢增多起来。
这一查就查到了“三人组”的园子里来,就被门口的周吏员跟杨吏员给拦住了,杨吏员大喊一声道:“大胆,连都佥事陶鲁大人的内眷也查吗?”
一众衙役一听是都察院佥事,也就陪着笑脸了,一边另有差役回身飞奔知府衙门通报。
明朝的府分为三等,按人口、纳税等如京府府尹为正三品,为上府,除了京府外,别的上府也有计较,纳粮20万石以上为上府,上府知府从三品;20万石以下为中府,中府知府是正四品;10万石以下为下府,下府知府从四品。扬州知府此时属于中府,知府为正四品,都察院佥事也是正四品,可陶鲁是京官,京官到地方上自涨一级。
此时的扬州知府张璡,正统十年进士,先后担任大名府丞,判官等职,一听来了一位京官,不敢怠慢,查“盗贼”查出一个大官出来,而且还是京城都察院的,在这个接骨眼上也不知来扬州是什么公干,来了住客栈就让人很是遐想了,张璡带着三班衙役亲自登门拜访。
张璡来时,章子俊早就跟陶鲁、胡靖一行商量好,暂时不暴露巡按行藏,由“致仕”回老家的陶鲁出面去打发扬州知府张璡,果然陶鲁跟张璡见面后,张璡就问起陶鲁此行目的,按理说朝廷官员致仕在驿报上有通报啊,还得有沿途辖区内的驿站接待,为何这么大的官员致士没有接到通报,对于陶鲁这样的老狐狸来说,应付这种事小菜一碟。“知府大人啊,老夫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了,致仕回家带着内眷家丁,住朝廷驿站就是徇私,这一路而来住的就是客栈,关于老夫致仕回家,吏部批文不日就会下达,这其中牵涉人员复杂手续繁琐,不瞒知府大人,老夫已老朽矣,提交文书后,就想尽快回到家乡养老,过几年清静的日子,所以没等吏部批文就上路了,想必下月朝廷批文就会到了,老夫正好也已在家了。”
虽然解释的很勉强,好在也是情理中,对一个过了气的京官,张璡还是很客气的要求安排接风宴。“哎呀,老大人回家乡路经本官辖区,怎么能没一点表示呢,传出去别人就要说扬州府没人情味,今晚就在”望月楼“给大人接风,万望陶大人不要推辞……。”
好在这一次遣御史刷吏牍,朝廷发往各地驿报上御史七员分赴各地,聂友良、洪性往两京,其中洪性打出旗号已经去往南京了,而章子俊挂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按南北直隶救灾事宜,朝廷没有明发通报,只是由内阁上奏,皇帝批准的去往应天府救灾抗灾事宜,为了能调动地方,补充了一位御史胡靖作为巡按,明面上有洪性,暗中胡靖盯着,又不放心胡靖,就把章子俊给安排上了,原本是想再派内官的,可是无人可派,就把陶鲁委派出来了,很符合朱见深的作风。最后也就没有把这个奇怪的“三人组”明发驿报,只是一纸塘报“三百里”发往南京备案。
对于朝廷这样的操作,扬州知府不知道,面对张璡的请宴陶鲁也不好推辞,也就装模作样地答应下来,到了晚上,张璡特地按排了车轿来接,把“致仕”回家的陶大人、“大儿子”章子俊、“小儿子”胡靖及一行家眷全部接到了《望月楼》,此望月楼原来不是酒楼,而是一个”山庄“一样的去处,里面小桥流水,阆苑深重,今晚知府张璡还相邀了扬州有名望的大盐商及各衙门许多的官员,足足围坐了七大桌上等好宴,两边鹦哥细语地美人相陪,好似热闹非凡,这样的排场连章子俊看来也吃惊不小,不光场面大,还奢侈无比。
第一个反应难道”三人组“已经暴露了行藏?当按排坐次时看着又不像,因为古人最讲究等级,除了陶鲁被安排主桌外,余下“家人”全部在下桌上作陪,如果暴露了行藏的话,那么章子俊作为伯爵肯定是在上桌头位了,可目前却在下桌上跟胡靖,还有周吏员、杨吏员及陶鲁的老管家等在一起,而雅琴、公上缨另安排在女眷桌上,跟一些当地官员带来的夫人丫鬟在一起用餐。
今晚这样的场面上有总督漕运刘文为最,接下去就是两淮转运使胡淘,盐运衙门张傅,扬州知府张璡,盐课司、巡检司最末。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首先张璡引荐了陶鲁,陶鲁又把致仕后带着家人回转老家的事说了一遍,在京城生活物价高,还是回老家养老安稳啊,刘文曾跟陶鲁有一面之交,聊了点京城之事,很是热络,酒过三巡后,从外面跑进一班衙役,只见为首一人飞快跑进主桌,大叫道:“各位大人,不好了,府衙常平仓失火了。一众官员连忙跑到屋外,看到西南面天空一片暗红色。
不一会儿,又有人急匆匆地汇报道:”经过拼死灭火抢粮,府衙常平仓大部粮食已经烧毁,只抢救出百石,其余全部被焚毁。
此时刘文说道:“走,大家都去看看,要查查起火原因,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抓捕贼人为先。”
后又命知府张璡,各地巡检司派出人手封锁各道及水路,通知应天府报告扬州常平仓烧毁,要求重新调拨粮食补仓,民不能一日无粮矣……。
章子俊看着这一切,心里大骂,装,再装,这戏演的够逼真了,后一想脑袋里嗡地一声,不好,被利用了。
这种事古人跟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区别很明显,章子俊首先想到的事情的起因事什么,为什么会起火,是谁放火等,怀疑一切,而古人就不同了,脑子转的没那么快,纵然事情来的突然,没有去想那么多,而是接受当前的事实,脑子活络的有些官员正在找个借口,怎么样推卸追责,早说过,在古代为官一旦认定有罪,不光光是罢官,而是牵连到家人,殃及整个家族。
就这样酒宴一哄而散,因陶鲁是致仕官员,现在已经不是朝廷官员,就回转客栈了。
回到客栈后“三人组”碰了头,章子俊就说了,对常平仓突然失火怎么看啊,胡靖第一个反应就是失火后对案件调查大大地不利,原本已经探查出了常平仓卖空储粮,只要把一干人等询问就有结果了,刚巧不巧,在这节骨眼上失火了,接下去就难查了,胡靖年轻啊,老狐狸陶鲁当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问道:“伯爷,难道是有人故意烧毁常平仓?”
章子俊回道:“嗯,有意思,姜还是老的辣,学生佩服。”这句话引得陶鲁激动万分,边上的胡靖也是一惊道:“总不能是扬州官员自己放火烧了常平仓吧。”
章子俊又说道:“可能性很大啊,烧了常平仓对谁最有利,明摆着么,前日胡大人派周吏员查访出了常平仓无粮,可是今日说失火后烧毁,抢救出了百石,这叫做死无对证,毁灭罪证,还有知府张璡拉着我等去赴宴,按理说陶大人已经致仕回家,用不着对一位致仕的官员巴结,其中的妙处就是让陶大人做个见证,好让随后朝廷调查时多了一个背书的人,而此人又是局外人,一位跟本案八竿子打不着途径此地的致仕京官。”
胡靖一听,脸色一变,惊呼道:“要是真的此案可就大了天了,万万想不到人心险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