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顿时,有人惊恐地乱叫起来。只有那刚刚被指认之人,倔强地昂着头。一道寒光闪起,那人的头颅,飞向半空,还带着满脸的愤怒和不甘。原本茶香四溢的茶楼,顿时被四处弥漫着的血腥味所淹没,惊恐的尖叫声终于此起彼伏。
”此人,投靠妖族,为非作歹,十恶不赦!现已被地正法!“
那领队,一声怒喝。众茶客又肃静下来,鸦雀无声。直到这队军士,押着与那刚刚被地正法的一桌的茶客,下楼远去。众人才又纷纷醒悟过来,有的合掌念着阿弥陀佛,有的抚着胸口直呼吴王万岁,有的抱着茶壶咕噜咕噜喝个不提。。。。。。
悟虚见状,不由摇头不止。却又听到一些茶客,举着茶杯,叹了口,低声议论起来。悟虚听了一会儿,方才知道,这是应天府大军队,在缉拿先前替东海妖族办事的人族奸细和叛徒。
兴许是受到了方才赤裸裸的威摄,这些茶客,很快便把话题转向了如今胜利的一方,朱元璋应天府。何谓“人族奸细和叛徒”?这个不好说,容易犯忌讳,惹来杀身之祸。但谈到朱元璋应天府这方面的,却是众口一词,带着崇敬的语气,膜拜的神情,赞叹不已。
有的说,人族当大兴,乃有朱元璋这等英雄人物出世,再现人皇英姿,御龙而飞,率众人族,大战东海妖族,反败为胜。
有的说,人族大兴,儒门也当大兴。那朱元璋,仁剑所指,万民相向,感天动地,群邪退避,正是儒门浩然正气,凝聚万民自强不息的信念,至精至纯,至善至美。
也有的说,朱元璋实乃天星宿,值此乱世,奉玉皇大帝之命,下到凡间来,解万民于倒悬。那晚,人族大军与东海妖族对决之紧要关头,朱元璋横空出世,千丈金身,举手投足之间,星光四射,便是明证。
。。。。。。
悟虚默然不语,眉头微皱。当晚,朱元璋,突然现身,独闯东海妖族修士大阵,与敖拜等真灵大修士周旋,可谓凶险至极。到了最后,完全是不惜以真龙天子之气,摄取万民的精气神,乃至全部的性命,完全是拿人命不当数。而且,说到底,他之所以如此,也不过是因为浩然峰需要庞大的所谓浩然正气罢了。却不想,事后,竟然是这样的传闻和议论。
坐在旁边的张翠露等人,当时在东海普陀岛,躲进九叶青莲灯潜心修行,却是未曾亲眼目睹当时情景。他们围着各自的小圆桌,一边惬意地喝着茶,一边入神地倾听着这些茶客,左一言右一句,绘声绘色地描述,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钦佩仰慕之色。毕竟,除了那潘若雪,张翠露陆平山、毕澜澜、何小花等,都是人族出身。
这些茶客,说得越热烈具体,越绘声绘影,悟虚的眉头便越深。有些细节,有些用词,不是亲历之人,不是高阶修士,是断难说出来的。可见,是有人在暗散播这样的说辞,而最大的可能便是应天府方面的修士。
渐渐地,悟虚心生起无名怒火,不光是眉头紧皱,便是脸色也沉了下来。悟虚承认,自己有些莫名羡慕和嫉妒。同门师兄弟,如今被视作人皇再世,万众敬仰,吹捧得了天。但悟虚更恼火,更在意的是,应天府作为当事一方,却如此巧言令色,过饰非,大吹特吹,制造神话,愚昧世人。
啪的一声!有人走了过来,将手茶杯重重地放在悟虚面前,滚烫的茶水溅得满桌都是。
悟虚暗止住作势欲起的张翠露等人,抬头望了望眼前之人。此人,身材干练,眼神锋利似剑。他放下茶杯之后,便一声不吭地坐在了悟虚的对面,一脸肃然地打量着悟虚。
“这位老兄,是否对吴王不满?”片刻之后,这人似乎已经将悟虚打量了个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问起话来。他声音虽轻,语气却完全是居高临下审问犯人作派。
此人,定是朱元璋麾下的一名密探。悟虚,再一次止住张翠露等人,低头想了想,随即又抬头,正对着那人,说道,“在下岂敢对吴王不尊?”
“那你为何耷拉着脸,一点都不笑?!”这密探的意思很明白。大家都在说吴王如何如何的英勇神武,都在讨论人族如何如何大兴,可谓气氛热烈,相谈甚欢。你为什么不笑?不但不笑,反而皱眉沉脸,好像天下所有人都欠了你的债似的。
这时候,整个这一层的茶客,都听到了此人的诛心之问,都停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此人和悟虚。也有几个胆大的,对着悟虚嚷道,“天佑人族,再出人皇,四海归心,你却垂头丧气,面色忿忿。你莫非也是妖人?!”
悟虚,随即笑了起来。
那密探也笑了,只是笑得哭还难看,仿佛身染癫痢,随时便会发作,一发发而不可收拾。
悟虚,却不去看他,不去管他。他侧身望向窗外。窗外,金乌斜斜,醇红满天,尽染小楼。若不走出楼去,又或者不将头故意伸出窗外,不去看那轮红日是在哪一头,又或者不辨东西方向,无限美好,恰似晨间,几无区别。
“日出日落,生死相续,本无区别。太阳恒在,生死也只不过是一种错觉。”悟虚忽然对着张翠露等人笑吟道,“如来者,如来如去,如信如愿,如生如死,如真如假,如是如非。“
这时候,华云子四人,从对面的城主府走了出来,穿过街面,朝着茶楼边的一间客栈走去。
悟虚慢慢站起身,一边带着张翠露等人离席而去,一边笑吟道,”天佑人族,再出人皇,四海归心,壮哉善哉。“
一行九人且吟且行,很快便下了楼梯,出了茶楼。
正所谓
未悟信愿不系舟,又见铜棺海游。
日出日落红满楼,如来如去欲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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