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终于是得到了答案。
凡南直隶境内一应军民,皆受直隶总督衙门管辖。
这就没天理了。
除非这些衙门能搬离南直隶的地盘。
但他们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这个胆子,将朝廷的官衙搬走。
别说搬走了。
就是他们挪动衙门里的一个砖头,只要被南直隶巡察御史知道了,都得要挨上一个弹劾。
一时间。
邹学玉就是南直隶的天。
这样的话,渐渐在地方上生出,并且开始传入应天城里。
但即便是这样的抹黑之言,依旧不能阻拦邹学玉要开直隶道一十八府境内一应吏员考核的决心。
很快,洪武三十年八月初十,邹学玉定下的直隶道吏员考核日便如期而至。
邹学玉一早就从总督衙门赶到了应天府学旁的贡院。
应天府的一府八县所有吏员,都将在今日于贡院内参加大明立国以来的第一次吏员考核。
邹学玉一身红袍,领着总督衙门和应天府、上元县、江宁县的官员们,站在贡院门口。
自从邹学玉上任直隶总督大臣,已经过去不少日子了。
为官,向来都有个威势日盛的讲法。
如今的邹学玉,便是站在这里不发一言,身后的官员们便是谁也不敢开口出声,就连挪动身子都要小心翼翼的。
不过邹学玉今天的心情挺不错的。
至少在他为官一年多的应天府,一府八县的吏员们,全都按照要求赶至贡院。
此刻,贡院前的围栏已经被差役们打开。
一早就聚集在贡院外的应天府吏员们,正排着队接受查验核实,排队进入贡院。
当这些人看到邹总督竟然亲临现场,纷纷神色一凝,对自己乖乖听从上头差使,前来贡院参考长出一口气。
甭管这考核到底都要考些什么东西,又会不会剔除掉一些人,但至少得要来一趟。
不然,可不就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个人。
回头总督发起飙,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只呆头鹤。
“属下参见督台。”
一名名应天府吏员走上台阶,面朝邹学玉躬身作揖,随后才会提着竹篮背着书包走进贡院。
邹学玉则是一一点头回应,侧目看向身边的应天知府虞大廉。
“本官很希望,今天参考的这些人,都能考核合格。”
虞大廉亦是面带笑容,见督台开口发话,这才回话道:“应天一府八县,共计五百七十六名吏员,今日全数参考。下官倒是希望,能通过这次考核,将这些人里往日只会偷奸耍滑而荒废本职的人给剔除出去。”
这才是南直隶一十八府吏员考核真正的目的。
虞大廉作为邹学玉这个直隶总督大臣的头号马仔,自然清楚督台的心思。
邹学玉倒也只是笑了笑:“本督非苛刻之人,不论这些人家世如何,只要能担当的起本差,做好朝廷和衙门交代的差事,不徇私舞弊,本督一律录用。”
虞大廉这时候便只是含蓄的露出笑容,不再说话。
指望地方上的那些吏员能够克己守法,怕是有些难度的。
这些人能干好本差,乖乖听令行事,就已经是烧高香的事情了。
虞大廉心里头,其实是和他刚刚回答邹学玉的话一样的。
朝廷在府县衙门设立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是给予了如六部那般的期望。
只是往往到了地方上,这些官府吏员大多不是以本差能力选用,而是以当地名望和豪强选用。
作为一名从地方上一步步走到应天知府位子上的虞大廉来说,他很清楚地方上的官府衙门里,存在着怎样的问题。
一个朝廷授予正印的堂官,往往在新官上任干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了解当地的民生,也不是去做改善民生的事情。
而是去了解自己衙门里的吏员们之间的关系,去拉拢或者分化打压这些一直在衙门里做事的老吏。
想了许久,虞大廉终于还是将藏在心中许多年的话说出口。
“督台,其实下官有一事,已经思量许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邹学玉眉头挑动,见最后一名应天府吏员已经走进贡院,便回头看向虞大廉:“尽管说来,若是好事,到时候便放在总督衙门堂议。”
虞大廉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
在邹学玉的注视下,在身后一众应天府官员的好奇目光中。
虞大廉终于是小声开口:“朝廷自洪武元年开始,地方官员任选便有异地为官的规则,更有吏部考评周期轮换的讲究,不叫官员长期为官一地。
下官以为,朝廷人数最多的吏员,也应当遵循此法。凡本衙吏员,不可以本地人氏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