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猛哥帖木儿说一句话,马哈木相信自己就会被那些愤怒的牧民们绞杀在牛皮帐里。
马哈木当即开口:“自古皆是中原嫁女于外!外臣此来大明,便是为我瓦剌部统领猛哥帖木儿求娶大明宗室之女,大明皇太子殿下二女!”
嗖。
陛阶上,原本还在观望今天更加好看的天花板的皇太子朱标,瞬间低下头,双眼沉下,眼神冷冽的盯着陛阶下大声喊话的马哈木。
朱允熥冷哼一声,挥动衣袍,轻步上了三层陛阶,回身之间抛动衣袍,回首冷眼看向马哈木:“何来自古?”
“汉有昭君出塞,唐有文成入藏。中原于四方结好,皆有例证。”马哈木沉声镇定,开口自若道:“今日大明贵为上国,有威加四海之力,瓦剌就是小儿稚童,望能与大明结亲,迎回大明宗室之女。自此,瓦剌愿以大明马首是瞻,长生天之下,大明的话语将会是最洪亮的。”
明人如今的重心在长城东侧的蒙古鞑靼部,无暇顾及长城西侧的瓦剌部和别失把里部、亦力把里部。
草原上人人都知道,大明现在的力量看似很强,可大明却很大,大到即便拥有百万雄师,也不能全力应对整座草原。
明人需要稳定长城东侧的局面,就必然要调集更多的兵马前往长城以东。这个时候的明人,是绝对不愿与长城以西的人交恶。
大明现在还做不到在草原上两线开战。
马哈木冷眼看向陛阶上的大明三代人物,心中却渐渐的波澜不惊。
自己看似是将瓦剌部比作小儿稚童,可只要大明当真不愿接受瓦剌部的示好,大明河西一侧必将再次被草原上的战马践踏。
“那是中原弱于四方之时无奈举措!”朱允熥冷笑一声,再上三层陛阶,冷眼看向马哈木:“敢问瓦剌,今日大明可是昔日和亲嫁女之汉与唐?”
马哈木气息一滞,脑袋却瞬间冷静了下来。
汉与唐皆是统一中原之后,朝廷推陈出新,上下励精图治由弱变强。而只有如今的大明,立国之时便已强盛无比。
朱允熥再问:“还是瓦剌部心中在想,若是大明不嫁女而去,便要如百多年前,亲自驾马入中原,与我中原子民予取予夺乎?”
华盖殿内一片沉寂。
本已觉得此次出使大明,将会无往不利的马哈木,终于是产生了一丝不安。
陛阶上的老少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只是目光却淡淡的注视着陛阶下的马哈木。
孙狗儿微微抬起头,目光扫向殿外隐约可见的禁军官兵。
元人是大明心中的一根刺,只要这个什么马胆敢应下这句话,他便是坏了规矩也要叫了官兵入殿,定要叫这瓦剌来的人知晓明军刀剑之利。
“哪个贼子胆敢再次扬言夺我大明子民!”
便在这时,华盖殿外传来了一声满是嚣张威慑的呵斥声。
紧接着,是一阵金戈铁甲踏地声。
朱允熥抬头看向殿门处,便见老二叔秦王朱樉,不知为何竟然是着甲带刀进了华盖殿。
这位不是早就离京操办京察诸事了吗?
更是扬言,只要浑身血未干,便要为大明干到死。
马哈木长于马背之上,耳畔金戈铁甲之声犹如战阵之上的炮鸣。
他立马转过头,看向那不知身份的着甲明将。
此人竟然着甲带刀入殿,明廷何时有这等人物。
马哈木心中存疑,回头看向陛阶上的大明皇帝。
乖重孙、乖囡囡现在会不会已经饿了?
当马哈木看向朱元璋的时候,朱元璋却在向着乾清宫里的那两个小小人儿。
有老大和大孙子在,现在又有老二这个混不吝回来,朱元璋一颗心早就从那什么劳什子的和亲飘回乾清宫了。
朱标望着着甲带刀入殿的老二,脸上一阵无奈。
这厮就是个不记打的,他也是能着甲带刀入殿的?便不说入殿,就是入宫都要吃挂落。
皇家体统不再!
皇家体统不再!
太子爷心中哀嚎,只觉得自家的规矩已然是江河日落。
朱允熥则是站在第六层陛阶上,朝着朱樉拱了拱手:“二叔,目下倒也没人胆敢夺我大明子民。只是此番瓦剌部派出使臣马哈木,前来我大明,想要求娶我大明宗室之女。我以为,这规矩得改改,古非今时,倒不如叫瓦剌部首领之女嫁入我大明,享我大明荣养。”
朱樉哼哼了两声,威风赫赫的到了马哈木的身边,也不转头,只是眼睛淡淡的瞥了身旁的马哈木一眼。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子。”
朱樉毕恭毕敬的对着陛阶上的两人施礼,随后横跨在大殿上,手掌抵着腰间佩刀:“前些日子儿臣在外头,偶遇凉国公蓝玉,听其言,自他去河西操练兵马,如今大军已有成效。而今我大明效仿前秦,复行军功爵之法,河西将士战意盎然,人人盼望陛下军令调遣,好做那横刀立马,扬名立万之事。”
蓝玉是前几年就被朱允熥给暗戳戳的弄去河西的,本意是为了让这厮别在应天城待着,弄不好搞出事来。二来,也是西北那边当时发生叛乱,西北部族作乱,朝廷需要一位重臣干将过去坐镇。
如此,便有了凉国公蓝玉往西北练兵一事。
而那几年,蓝玉显然是不可能甘心安安稳稳练兵的。
于他而言,再如何的操练兵马,都不如将其拉到军阵上,在那生死之间磨练来的更好更快。
仅仅是哈密卫一处,如今已经快要抵临吐鲁番。
西北边军,随时能够纵马越过巴尔斯阔山,进入大漠深处。
在哈密卫以东的罕东左右卫、安定卫、赤斤蒙古卫等皆可随时支援策应。而在嘉峪关后面,整个陕西行都司的兵马,都能够响应关外的大军调动。
马哈木在脑海中迅速的转动着,有关大明在西北的军事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