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署本就不是个衙门,而是朝廷手中的刀剑,是砍向那些胆敢剥削百姓、与朝廷夺利的地方士绅宗族豪强的刀剑。”
朱允熥言辞犀利,直点税署的本质。
朱高炽沉默了。
“税署的作用,就是谁敢和朝廷夺利,那就杀谁。这就是税署最大,也是唯一的作用!”
朱高炽轻叹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税署目前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朱允熥却是摇头道:“监察制度还是不能缺少的。税署有朝廷监督,税署内部也要自有监督。
税署要设立内税监司,定期巡察地方税署分司是否有隐蔽,是否中饱私囊。
今岁的公考就要开始了,回头你理好章程,报上需要的人数,交到内阁审议通过。”
正当这时。
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很不符合近来宫中的常理。
朱允熥和朱高炽两人,循声看了过去。
脚步声是从乾清宫方向过来的,等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两人眼前,朱允熥二人这才发现原来竟然是内宫二十四衙门大总管孙狗儿。
朱高炽在朱允熥身边小声念叨:“孙大伴怎么到这边了?”
孙狗儿也有些意外,太孙殿下和燕世子早就已经从乾清宫离开,却不想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
他立马带着身后的小内侍们上前:“奴婢参见殿下,见过燕世子。”
朱允熥瞅了一眼,眼看着孙狗儿这架势似乎是要出宫,便不由好奇的询问道:“孙大伴这是要出宫?”
孙狗儿点点头,更是直接说出事由:“陛下有旨意,要行人司传晓朝堂,刊登邸报。陛下给河道总督大臣潘德善,加工部尚书衔。”
朱允熥微微一愣,侧目看了朱高炽一眼,只见对方眼中果然也是一样的诧异。
“殿下,若是无事,奴婢便先去传谕了。”
朱允熥眨眨眼,点头:“孙大伴自去。”
“奴婢告退。”
等到孙狗儿带着人一路往奉天门外出去,朱允熥这才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朱高炽。
他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看看吧,这就是咱们的皇爷爷啊。含饴弄孙之余,朝廷的事情,什么时候又真的被落下过?”
朱高炽有些好笑:“倒是王儁今天恐怕是睡不着了。”
“那是他愚蠢。”朱允熥直接对一名在朝尚书下了批语:“若不是为了平衡朝廷,便是当初午门那场闹剧,他就得吃个挂落。后面百官乞骸骨一事,他也逃不了干系。
是朝廷要稳定,要有不同的声音,不至于让任何一方独大,才留着他的。
堂堂一个工部尚书,连水师战船换装新火炮的事情都不知道,何其愚蠢,皇爷爷不定他一个渎职之罪,都算是轻饶了他。”
朱高炽面带笑容,在今年朝廷有那么大的动荡之后,一个尚书的去留,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他轻声开口:“所以,等黄河治理好了,潘德善就会回京就任工部?”
如今老爷子只是给河道总督潘德善加了工部尚书的衔,并非实授,这是朝廷历来依旧的惯例,以示对某位臣子的信重。
“潘德善若是治理好了黄河,回京之后便是入阁。”朱允熥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潘德善将来的前途,继而又道:“张二工就任工部尚书职,到时候便也算得上是人尽其用了,工部也才真的有个工部的样子。”
“一介匠籍,脱身为官,再坐工部,千年唯有之事啊。”
朱高炽不免感叹了一句。
但他对那个身上总是沾满污渍,双手满是褶皱的工部左侍郎张二工,却倍有好感。
似乎,那样的官员才是真正的官员。
……
秋高气爽。
当阳光击穿雾气,将大地升温,江南已经完成秋收的田地里,是一层层的飞鸟,不时的落下,搜寻着残留在泥土中的稻谷和虫子。
一支不大,只有数十人的队伍,速度不急的行进在应天城西。
队伍自江东门出外城,往北而行。
向北,则是临江的龙江船厂所在。
龙江船厂当初的选址便颇有将就,东侧临近应天城,西侧便是长江。而江上却是有一片江心洲,以夹江引入船厂,水流不急,却可让新造的船只直接下水进入长江。
“俺记得这浓烟,当初在龙江船厂可是不曾见到过的。”
难得驾马而行,乔装一番,隐蔽身份的朱元璋,手勒缰绳,脸上带着轻松,望向就在不远处,有着一道道浓烟的龙江船厂。
朱允熥开口道:“想来应当是蒸汽战船点着炉子了。”
朱元璋的心情很不错,朗朗上口道:“张二工是个能臣,当初那蒸汽机可于陆地之上催动马车。俺听闻现在他又折腾出了能用蒸汽机拉动更多货物的那个……”
“皇爷爷,是火车。”
朱高炽在一旁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朱元璋顿时点头道:“对,便是那火车。听闻这个张二工可是在你这位皇太孙面前夸下海口,他要让那火车能拉动十万斤、数十万斤的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