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公鉴躬身低头含笑:“殿下乃千金之躯,钦命御赐,权同陛下。殿下初临鄙府,已使之满壁生辉,臣等莫不从之。”
朱允熥侧目看向说完话,满脸笑容的抬起来看向自己的孔公鉴。
他抖了抖衣袍,轻声随意道:“孔府世居曲阜,孤原以为乃耕读传家不问世事,倒是不晓孔府竟也知晓诸多天下事。”
皇太孙对孔家不满。
当朱允熥这一番话说出口后,孔公鉴的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尤其是在如今孔府被上万官军包围的情况下,这不得不让孔公鉴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去思考去应对。
父亲临走时的话还回荡在孔公鉴的脑海中,所有的得失都大不过孔家的万世传承。
孔公鉴抱起双手:“臣等先为黎庶,再为大明臣下,耕读之余,亦是望我朝社稷万年。陛下当年赐恩建府,设前衙三堂六厅,许官入府商议国事,想来亦是希望臣等能于耕读之余,莫要两耳不闻天下事。”
孔公鉴不住解释着,众人也一句往孔府西面的孔庙而去。
朱允熥却是忽的伸手一指。
“是往这边走?”
孔公鉴以及跟随其后,躬身低着头小心随行预备伺候的孔府众人,纷纷一愣。
这皇太孙言辞跳跃,完全是出人意料。
孔公鉴无可奈何,望着自家的西侧门,恭敬点头:“回殿下,过此门往前便可入孔庙,只是近来……”
他正要说些近期孔庙因为张志远那帮人胡作非为,里头满是尘土,显得颇为杂乱。
朱允熥却是抢过话:“孤在宫中时,常与圣贤文章往来,今日能拜竭圣人,足平一愿。”
旋即,朱允熥已经是迈步出了孔府西侧门,到了外头往孔庙而去。
大抵是这时节为了方便孔府中人往孔庙去,孔庙东墙上开了个小门。
推门而入,便是孔庙主殿大成殿。
此时大成殿倒非是后来的,却也营造精湛。五间开面,顶铺琉璃瓦,造琉璃构件。
乌泱泱一群人,各怀心思到了大成殿前。
孔家的仆役已经是急急忙忙的,将大成殿五间开面尽都打开。
顷刻间,至圣先师孔圣人牌位画像,及儒家哲贤皆供奉于内,示于众人眼中。
当朝皇太孙要拜竭孔圣,虽然是临时而来,临时起意。但孔府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或者说是孔府的家生子们尽了全部的努力。
只用了盏茶柱香的功夫,便大致备上了一整套的流程。
朱允熥很认真,态度和模样虔诚无比,跟随着礼仪指导做完了整套流程。
等他抬起头,身穿儒服,大耳,厚鼻,大牙,侧身而躬则素手的孔子画像,便清晰的映在眼前。
他长叹了一声,叹息声里包含了许多不同寻常。
随后,朱允熥又清哼了一声。
等朱允熥转过身,孔公鉴及孔府中人便躬身低头向后退。
朱允熥淡淡的看了孔公鉴一眼,往前数步到了门槛前,这帮人便已经是纷纷都退出到了大成殿外。
朱高炽望了一眼四周,用脚尖撞了下朱尚炳的脚。
朱尚炳转过头,脸上露出疑惑。
朱高炽眨眨眼示意小憨往外头去,准备好镇场子。
可朱尚炳哪里看得懂这些,一阵的挤眉弄眼。
而这个时候。
朱允熥已经是满脸铁青,脸色深沉无比,语气冰冷道:“尔等立于孔圣前,不觉耻乎?”
已经有过无数设想的孔公鉴,终于是反应过来。
皇太孙就是来找茬子的。
孔家这一遭怕是真的要遭了!
在他身后的一众孔府族人,也全然愣了神。
孔公鉴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恍惚之后,也渐渐平复下来,他领着孔家的人,在大成殿前默默的跪下。
他的脸上没有不解,也没有愠怒。
孔公鉴只是平静的抱起双手,目光平静的望向朱允熥:“臣等深受皇恩,阖府卧榻之处,亦是陛下所赐建造。孔家无能,衍圣公一爵,已是朝堂文官第一,却无治国良策献于朝堂之上。
然臣等却莫敢忘了先贤教化,耕读传家。先祖杏林之下,如今还有读书声。学堂里,稚童识文认字,孔家从不忘抚育后辈,帮扶相邻,开文运昌盛。
我等莫敢忘了先祖之言,从未忘过先祖宏愿。臣等不知,皇太孙殿下今日拜竭先祖孔圣,为何会有此一问,实叫臣等愧色难堪。”
朱允熥轻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也收敛了一些,只是平静的反问道:“孔府累年所为,当真瞒得住所有人?亦或是,你们给自己瞒住了?”
孔公鉴双手摊开,俯身叩首,拍击地面。
在他身后的孔家族人们,则是纷纷开口道:“我等不知所犯何罪,竟叫殿下如此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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