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本之望了眼就在自己眼前城墙跺后统兵督战的河南道副都指挥使。
他双手拍在古琴上,锋芒显露,沉声道:“叛军贼不过尔尔,今我开封城,人在城在!”
副都指挥使双眼一沉,当即拔刀,朝着城墙左右怒吼道:“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裴本之脸色沉默,再喝道:“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一尊尊的火炮便塞上药粉和弹丸。
一窝蜂被高高的抬起,那密集的孔洞就对着城墙下的叛军贼军阵。
滚石檑木就在城墙跺的后面,一口口由城中百姓贡献出来的大铁锅,正在猛火的作用下蒸煮着已然沸腾了的金汁。
城外,从洛阳城兵围开封城的叛军军阵,已经开始推出前有竖盾的武刚车,掩护着后面的叛军向城墙靠近。
在军阵两侧,那些自洛阳城墙上卸下来的火炮,以夹角的阵型炮口对着开封城墙。
一阵轰鸣声,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响起。
城外顿时密布浓烟。
而那一颗颗弹丸则是奔着城墙深深砸进去,亦或是贴着城墙顶部,飞跃城墙落在了城中民房上。
战争,没有丝毫的准备就开始了。
在炮火的轰鸣声中,裴本之神情冷漠,两手在古琴之上跳动起来。
从第一根琴弦颤动开始,城墙上的琴声便好似一柄柄锋利的刀锋,掠过城墙,洒向城外的叛军头顶。
得益于朱尚炳的友谊贡献,两只硕大的由黄铜铸造的扩音器,在裴本之开始演奏的时候,就被人给按在了左右两侧。
如刀琴声,在炮火轰鸣之下,像是幽灵一样钻进城墙下叛军的耳中。
叛军已经将登云梯挂到了城墙上,在炮火的掩护下,城头上的守军难以将所有的梯子推倒。
只不过,在叛军耳中如同幽灵一样的琴音,在收城差役、仆役兵们的耳中,却犹如定海神针一般。
河南道的布政使与他们同在城头,又有何惧。
无数从城中百姓家中拆下来的滚木礌石,被砸向城墙下,将一片片的叛军给砸落。
早就沸腾了的金汤,从排出孔倾泻而出,每一次都会引发城墙外一大片的惨叫声。
咚咚咚。
几支带着浓烟的箭羽,深深的扎进城门楼的门板上,就在奏琴的裴本之视线角落里。
那是叛军们使用的一窝蜂射出的弓箭。
裴本之镇定自若,巍然不动,手下的弹奏不曾有过半分的错落,倒是惹得手持盾牌挡在他身前的几名布政使司衙门差役,好一阵的心惊胆战。
“裴方伯,您还是先下城墙吧。”
布政使司衙门三班差役总班头,手持一面盾牌,挡住从城墙下射上来的飞箭,目光紧张的回头对着裴本之劝说了一句。
裴本之充耳不闻,只是弹奏着这架当真是传承自西汉时的古琴。
西城墙下,因担心叛军攻城,连累百姓受伤,而早早就被清空的一座座无人宅院里,此刻却是密布着全身甲胄,就连脸上也已放下面甲,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眼孔的官兵。
每个人的身边都牵着一匹同样披上了披甲的战马。
近在咫尺的城墙上和城外,杀声震天,炮火声将一切都给掩饰住了。
而在这一座座的宅院里,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耳朵被塞了棉花的战马,似乎还是能感受到战争的氛围,时不时不安分的晃动着脖子,马蹄跃跃欲试的踢嗒着地面,发出响动声。
离着城门最近的一座宅院里。
在城外叛贼认识中,早就已经离开开封城的上直亲军羽林卫指挥使汤弼,穿戴着与麾下将士一般无二的甲胄,只是头盔上的面甲不曾放下。
汤弼手持一杆追随他征战南北多年的长枪。
长枪上密布沧桑岁月,无数的战痕默默的诉说着过往的功绩。
院外传来了铁甲声。
转瞬,便有几名官兵走进来,来到汤弼面前。
“回禀指挥使,城外洛阳城方向叛军已尽数投入攻城。”
“南城与北城赶来的叛军,亦在攻城,在为西城这边牵制我军兵力支援。”
汤弼沉默点头,嗯了一声:“东城方向呢?”
赶回来的官兵回道:“探明东城外有叛军贼军马三千余,未曾攻城,似乎是要做围三缺一,等着我军不敌之时,从东城而出再行绞杀。”
汤弼目光深邃:“为了引诱河南道叛军贼而来,各部军马一直与叛军保持三日的距离。叛贼知悉,必会在这三日里用尽所有的办法攻入开封城。”
一旁的羽林卫副将开口:“只要剿灭西城外的洛阳城叛贼,敌军便不成气候,皆是只要我部冲锋数次,自会土崩瓦解。”
汤弼点点头:“这也是本将为何改变守城之策的原因。只要将洛阳城叛贼的气焰打破,开封城就不会有半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