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都司于马手牵缰绳,朱允熥坐于马背之上。
两人一路走出了重重官兵的护卫,到了灾民们眼前。
喧嚣的呼喊声,也在这一刻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朱允熥坐在马背上,张目看向人群的最后面。
很厚实的人群,远处的官道和田野间的田埂上,还有不少百姓正在向着此处赶来。
似乎当真是一副地方百姓为父母官请愿的场面。
朱允熥下了马,于马便护在他的身后半步之内,手掌始终抵在刀柄上,目光亦是专注的盯着眼前的人群,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当朱允熥下了马之后,眼前的人群便一下子围了过来。
几名白发苍苍,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脚下踩着破洞草鞋,裤脚和手臂上满是泥点的老人便将朱允熥眼前的视线给完全的占住了。
老人们想要上前抓住朱允熥,却被于马冷哼一声,眼疾手快的握着刀鞘横挡在了朱允熥的身前。
于马冷喝一声:“此乃大明监国皇太孙殿下,尔等有何请愿,皆可在殿下面前说清。”
一早便赶到城外的百姓们,自不敢相信,开城门后走出来的人竟然会是皇太孙殿下。
听到于马的解释后,人群中立马是响起了一阵骚动和窃窃私语。
朱允熥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眉头却是微微夹紧,轻声开口道:“听说诸位乡亲们,是要为河南道官员请愿开罪的?孤就在这里,乡亲们有什么想说的,今天都可以一并说出来。”
说着话,朱允熥的目光却是暗暗的,对着眼前这几名似乎是被人群推选出来的老人打量了几眼。
一名老人颤巍巍的拱手道:“殿下,殿下要为开封府做主啊!府尊他们都是好人,都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人呐……”
这边刚刚有人说完话,边上就有人跪了下来。
“殿下啊,府尊他们这些年为了咱们河南道的父老乡亲们,可是劳心劳力,就算他们平日里有些过错,那也是为了咱们的。”
“府尊活人无数,乡亲们都念着府尊的好,听说府尊被朝廷拿下,我们就想着能过来为府尊和朝廷解释清楚。”
朱允熥的眉头夹紧。
他只是在想,这些人到底是从何而来。
河南道的情况从昨晚开始,就已经被摆在桌面上了,有关问题早就数不胜数,如此之下还会有百姓前来请愿吗?
他只是在困扰,这些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受了哪些人的指使,才会在自己面前上演了这么一出,百姓为官请愿的把戏来。
河南道这是想要做裹挟民意,胁迫朝廷放手低头的事情呢。
朱允熥的目光从眼前这几名老人的身上略过,看向前方更多的请愿百姓们。
他后退了两步:“诸位放心,朝廷是公正的,朝廷也绝不会平白构陷于谁。是好人,朝廷会宽待,是坏人朝廷同样会依照大明律法严惩。”
一边说着,朱允熥一边回头向带着人便守在身后的朱尚炳使了两个眼色。
朱尚炳立马挥手压刀,带着成群的官兵穿插到了朱允熥的眼前。
转变突然发生,以至于这些云集在开封府城门外的人群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发现不对劲了?”朱高炽从后面快步走上前,目光幽幽的斜觎着被朱尚炳带人重新挡在前面的请愿百姓。
朱允熥点点头:“这事本来就不对劲,只是原本我以为,是有人威逼这些百姓前来开封城请愿,好胁迫了我们饶恕河南道官场,对那些人从轻发落。”
朱高炽目光一缩,很显然熥哥儿刚刚这么一会儿,明显是发现了别的问题。
“是什么?”
朱允熥脸色阴沉:“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河南道的灾民!”
不是灾民。
朱高炽眉头一颤,有些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再一次的看向了城外的这些灾民们。
既然不是灾民,那这些人又是什么人呢?
人群这时候也因为朝廷忽然的翻脸,官兵云集在眼前阻拦,而发生了骚动,渐渐的开始有人喊出话来。
“朝廷有眼无珠,戕害好人!”
“河南道冤枉!”
“放人!”
“放人!”
“……”
人群爆发出了远比先前更大的呐喊声来。
从城门下,更多的官兵冲了过来,在朱允熥等人面前组成了一道道的人墙。
人群之中的骚动越来越乱。
正待这时,远方传来了兵甲声。
巨大的一面‘亲’字旗,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随后,是上直亲军卫的旗号,羽林右卫的旗号,还有一面最小的写着‘陈留’二字的旗子。
上直亲军羽林右卫指挥使汤弼,和开封府陈留县县令裴本之,两人并驾齐驱,驱马走在整支队伍的最前面。
裴本之被马颠的头上的乌纱帽都歪了,却脸色紧张的望着城门外的乱糟糟的人群。
还没有跑到城门前,裴本之就已经是抬手压着乌纱帽,在马背上颤巍巍的半起身子:“殿下!这些人不是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