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一名都察院御史当即站出来:“启禀殿下,臣以为朝廷调运而来的赈济粮草,还需加强监督。今日虽有殿下论罪斩曹奸,可一时震慑地方官府。然而,殿下身居开封一县之地,却不可能亲赴所有的地方,难免地方官员会有上下蒙骗的事情发生。”
朱允熥哼哼了一声:“都察院是什么个意思。”
出口建议的都察院随行御史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却还是开口道:“臣以为,当派随行锦衣卫官兵督办此事,严查地方官府派发粮草,施行以工代赈的方略。”
“可。”
朱允熥轻声应允,转而看向其他人。
这时,又有户部的随行官员拱手走出。
“殿下,此次六府遭受灾情之害,不少人家满门皆亡故,空置田地是否要另行安排。臣等近日观之,此番黄河河道亦有淤出的上好地界不少,此等平白无主之地,是否由朝廷主持发卖。”
朱允熥顿了一下,手指轻轻的转动着拇指上的那方白玉扳指。
半响之后,朱允熥方才开口道:“六府县空置出的田地,由地方官府先行登记造册,户部随行复核,灾后重新按原地以各户人丁分发于百姓。河道沿岸淤出的田地,户部随行丈量造册,以为屯田,朝廷事后另行处置。”
户部随行官员躬身领命,默默退后。
朱允熥这时候方才看向被自己撂在一旁的潘德善:“上一回你说的治河之法,束水冲沙,大修河道河堤,先让孤和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效果。到时候,孤便是将陛下此行赐下的天子令交给你,也未为不可。”
天子令,那是代天子行事地方的最高权力象征,拥有着不可指摘的先斩后奏的权力。
朱允熥此行领了皇帝陛下赐下的天子令,这是朝堂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此刻,朱允熥说出要将天子令交给潘德善的话,不免又让在场的随行官员们心中一阵突突。
潘德善早就知晓,自己的治河之法想要大行其道,不光光是取得皇太孙的信任,还要有在场的这些随行官员的认同才行。
这些随行官员皆是各部司派出的,只要取得了他们的认可,那么也就代表着应天城里的各部司衙门,基本都是会认同他的治河之法。
潘德善当即领命。
这时候,随行的田麦,从衙门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田麦掠过站在县衙大堂上的随行官员们,一路走到了朱允熥的跟前。
“殿下,开封府陈留县县令裴本之,戴枷请罪,人已经到了县衙外面,正跪在衙门口。”
田麦此言一出,大堂上的官员们便立马是一阵微动,不少人更是好奇的将目光转向了身后的县衙外头。
陈留县铁脖子的名头,他们在这一遭来兰阳县的路上,就因为那些个开封府的弹劾奏章知晓了裴本之这么个县令。
朱允熥则是稍有意外。
他对裴本之这么一个有着陈留县铁脖子名头的大明县令,因为那些弹劾奏章和他在陈留县做的事情,早就倍感好奇。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个铁脖子,竟然也会戴上枷锁,亲自从陈留县那边闻听自己的行踪,跑到了兰阳县这里来。
“裴本之啊!”
朱允熥当着在场所有的随行官员低呼了一声,声音里透露出了一些笑声。
念了一下裴本之的名字,朱允熥双手拍在桌子上站起身,目光已经是看向了县衙外面:“孤便去瞧瞧,咱们大明朝的良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裴本之手无批文便砍了辖内士绅脑袋的事情过去了。
随着朱允熥的脚步声到了随行官员们的身后,这些官员心中当即生出一抹念头。
有为裴本之高兴的。
也有为裴本之感叹的。
众人皆知,随着皇太孙这一句大明良心的话说出口,裴本之这一次不单单是杀人无罪,甚至将会成为不久之后,大明朝的另一位封疆大吏亦或是朝堂大员。
兰阳县衙外。
朱允熥已经轻步走了出来。
县衙门口台阶下,布满黄泥水的地上,裴本之挺直腰板的跪在地上,身上的枷锁没能让他的脑袋低下。
在裴本之的身后,是陈留县典吏和几名差役,陪着这位倔驴子县尊老爷跪在地上。
朱允熥瞧着这幅场景,不由轻声一笑。
“你就是陈留县铁脖子裴本之?”
裴本之抬起双眼,转动了一下脑袋,脖子和枷锁触碰的地方一片赤红,隐隐有些皮肉被磨烂渗出血水。
裴本之看向兰阳县县衙门口。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和国朝的皇太孙殿下见面。
年轻。
英武。
脸上的笑容没有朝堂之上的虚伪,显得很真诚。
这是裴本之的第一眼印象,再多也就看不出来了。
“罪臣,大明洪武十八年乙丑科同进士,国授河南道开封府陈留县县令,裴本之,戴枷请罪。”
“罪臣深受皇恩,国朝重用,牧守一县之地,却知法犯法,枉顾国朝律法。无三法司会审,无朝廷批文,无陛下朱笔御批,以私刑斩治下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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