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络纬唧唧虚织,风动树摇,小女孩娇小的身躯上扛着一捆柴火,她挥去汗水,不时仰头自林间缝隙望向天色,蓝灰交错,暮色深重,她得快离开林子回家,否则娘铁定会担心。

她加快脚步,边看路边看天色,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她惊声尖叫,跌入山沟,山坡上还留着她一只绣鞋,柴枝也四散五分。

小女孩浮沉于混浊脏污的山沟间,狂喊救命。娇小的身躯随沟水缓慢移动,她颤抖地观了沟面一眼——哇塞!一只死老鼠瞪大眼,也在浮沉,小女孩眨眨眼,惊悸得放声大哭。

“死老鼠啦!死老鼠”觑了老鼠一眼,它死状极惨,口吐白沫,她又抽抽答答地放声惨哭:“你怎么会死在这里?为什么不死在我家?我不会让你那么惨,我会帮你打扮,好好烹煮,美美地上桌,被我和娘吃掉,你也算鞠躬尽瘁,阎罗王会记你一笔功德,但是哇”又是一阵如雷贯耳的哭声。

“住嘴!”突地,一道稚气未脱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猛地怔住。有人?

“姑娘,救命呀!姑娘,我快死掉了呀!”沟水依旧缓慢移动,她的身体被那力量慢慢推着。

“姑娘?”十六岁的少年郎猛地坐起,他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睡觉,享受林问徐风轻送,看看能不能把心烦的事一扫而空,却来了一个扫兴鬼。

“快点救我,这里好脏,太脏的话衣服也会很脏,娘会洗得很辛苦很辛苦,快救我啦!”

“别吵,我在睡觉!”少年喝道,索性走到山沟边,双手抱胸,俯睨着满脸黑抹抹的小女孩。

那山沟的水淹到她腹部,水流缓慢,她若争气点,跳上来没问题,那她在鬼叫什么?

小女孩仰望那如神只般的少年。他长得好好看,狭长的眼、高挺的鼻、厚薄适中的嘴,是大帅哥耶!

“原来是哥哥,不是姊姊。我好可怜哦!你救救我。”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泪光,眨了眨。

娘说有求于人家,她只要眨眨眼,笑一笑,人家就会主动帮她。

少年冷漠一笑,他才不会发善心救人,她又死不了。突然,他全身感到一阵寒凉,下意识地进入警戒,缓慢转过身,俊眸微眯。

夕光尽没,林里一片暗色,那一双双晶亮的眼,和一声声的低低嘶吼,是狼群!它们看上了猎物,正想饱餐一顿。

少年不屑这些畜牲,它们威胁不了他,正打算离开,山沟里发抖的声音令他回头。

“那是什么?是狼还是豹?也许还有熊!完蛋了!我一个八岁的小女生,肉那么少,哪够它们分?如果它们分不均匀,铁定会打架,怎么办?我罪孽深重啊!”小女孩抱头哀号,恨不得自己肉多,好让这些野兽吃得饱饱。

少年本想救她,但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令他犹豫。该救一个没大脑、对社会绝对不会有贡献,甚至有害的笨蛋吗?

不容他再多作考量,狼群已经有了行动。他的眼底迸射杀机,先是轻松地将小女孩救起,但她一身湿臭,教他不敢呼吸。一救她起来,忙将她甩开,但她却像牛皮糖一样黏住他大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谢谢!我家没钱没势,不能奉上优渥的酬金,但是娘说人要感恩图报,奉献出全部的自己,绝不能留下遗憾,所以我打算以身相许,终身侍奉你。”

“放开呀!笨蛋,你找死啊?”他一边要甩开又脏又臭的小女孩,一边要对付扑上来的狼群。原本轻松能解决的事情,顿时变得绑手绑脚。

终于,一个不小心,他被一头灰狼给咬住手肘,也在同时,他杀意腾腾地挥刀,冷光伴着狼血喷洒,洒出一片红

“血!血!全是血呀”夏桔梗抱头惨叫。蓦然坐起,冷汗涔涔,娇喘吁吁。

又梦到了

夜凉露重,寒风自窗缝溜进来,她有点冷,披上衣服起来,将木窗关妥,但木窗因年久失修,窗缘残破,冷风还是不客气地钻了进来。

她走到娘的牌位前,拈香向娘禀告:“娘,我又梦见我的救命恩人了,他真是很好很好的大善人,为了照应我这个陌生人、为了保我周全,他被那头大恶狼咬了一口,我还记得恶狼咬住他的左手,就在这里,”她比着左手肘外侧,再道:“他流了很多血,好可怜!娘,十天前那个大骗子落腮胡会不会是他呢?我该怎么做?”

去找他呀!小傻瓜。

“找他?”她瞥了一眼快完工的布疋,喃喃地说:“也许交了这批货,赚点盘缠,是可以到京城找他娘,谢谢你的指点,明天或后天我们就能启程上路了。”她笑着拈香拜了拜,打了个哈欠,决定好去找他,整颗心都雀跃起来。

“睡觉了咦?”才走了几步,她顿了一下,猛然回头,瞪住娘的牌位。“哎呀!娘,刚才你说话了呀?哇塞,真酷!”

金华酒楼是京城最出名的名店之一,它昂昂耸立于闹市最醒目的位置,楼高数丈,共有五层,占地广大,在当今是最雄伟的酒楼之一。

楼中丽玉池内假山流水,小小瀑布之下,五彩奇石,清澈见底,池中锦鲤悠游,水草交横,有绿意,有活泼生机。

解索衡是金华酒楼幕后大老板之一,但知道的人寥寥可数,连他爹解铅城都不知。

解索衡坐在雕龙镂云的凭栏处,拉上了布幔,手持玉爵,爵内注满八分松苓酒,冷眸俯视在街道上来去的贩夫走卒。今天日光灿烂,春风微送,午后时分,酒楼里高朋满座。

解宝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此时取一坛松苓酒,大口牛饮,以袖抹嘴,赞道:“陶陶复陶陶,醉乡岂有涯。”

他已经微醺,桌上五坛酒他看成八坛,痴傻笑道:“不愧是堂哥,竟能酿造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好酒,幸亏是你堂弟,否则在别家酒楼喝不到,此生有何乐呀!?”

解索衡侧目打量着他,见他微醺,脸色红润,提醒道:“松苓酒别当马酒喝,真浪费,你若醉了,别想我帮你叫马车,你自个儿回府去。”

“这”解宝文面露为难,摇了摇手里的酒,酒在坛内拍打坛罐,对嗜酒者是最好的乐曲。“松苓酒太好喝,我确实有些晕了,若是有软金杯,再有巧嫣相伴,我甘愿小口啜饮,哪舍得醉!?唉巧嫣哪”他又痴痴笑了。

前些日子去苏州,刚好到美人楼去会会他喜爱的苏州——

善将者,其刚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强,以柔制刚。纯柔纯弱,其势必削;纯刚纯强,其势必亡;不柔不刚,合道之常。

黑眸一凛,何者谓不柔不刚?他够刚强、够冷静,甚至为纪律分明亦能六亲不认;然而柔弱,则易于沦为妇人之仁,在纪律严明的军中,是最大的忌讳,如何能以柔制刚?卧龙先生说是合道之常,该怎么才能做到?

偷窥的二八佳人夏桔梗,总是挪不到好位置,直到男子步出飞阁,她“呀”了一声,忙掩住小嘴,美眸闪烁着五彩光芒。

原来她还蛮想念落腮胡的,嘻嘻借着叶缝偷窥已无法满足,她需要看得更清楚,索性舍弃树的遮蔽,笨手笨脚地移到光明正大偷窥处。突然,她惊喜大叫,手舞足蹈,往下一瞧,咦?墙呢?往旁一瞧,墙在旁边呢!

“哇——”她狠狠地跌下,在地上滚了三圈半才停止,呈大字型趴在软软的草皮上,巧鼻动了动,有泥土和草香耶!

解索衡收起墨宝,收入衣襟内,双手环胸,微愠,冷眼看着趴在他地盘上的偷儿,还是个姑娘家!

夏桔梗狼狈地爬起来,盘腿坐着,俏脸黑了一半。她动了动手腕,捏捏腿,摸摸胸口、摸摸肚皮,嗯,没少一块肉,庆幸,是好兆头。

仰起螓首,正好对上那一双好看的眸子,她甜甜一笑,再觑了一眼他的左手肘。卷起袖管的左手,肌理分明,充满力量,靠近肘关节处,一排醒目的牙印疤痕,深刻地烙印,她的心震动,脸颊嫣红,血脉翻腾十年寻觅,可让她寻到朝思暮想之人了!

解索衡脸一黑,火焰在眼底燃烧。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正抓住他的左臂,抚摸他那丑陋的耻辱。是的,耻辱!

“走开!”他怒火狂燃地拨开她花痴的脸,推开她柔弱的身体,将袖子翻下,遮住他的耻辱。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想起她无厘头的缠功,他这铁铮铮的汉子也感到一阵恶寒。

“落腮胡,再让我看一下嘛!”夏桔梗说着跑上前,像哈巴狗一样笑着,欲卷上他的袖子看清楚,不意却被狠狠地推开,差点跌倒,她无辜地望着他铁青的脸。

“你来干什么?”他深皱浓眉,刻意拉开与她的距离。

他的问话,令她精神一振,挺起胸,抬起自认美丽但此刻却脏兮兮的脸蛋,她像下了重大决定似地,深吸口气,用力大声地说:

“我来嫁给你!”说完,她高兴得哈哈大笑。找到了!找到了!等一会儿带他去见他的岳父岳母,哈哈哈解索衡一脸狰狞。只要遇见她,他的脾气就莫名比平日火爆十倍,已经数不清鱼,背过身去。

然而八爪章鱼又缠过来,丰嫩的胸脯贴着他的背,一脸笑嘻嘻的。

“不,你需要啦!所以我要生好多好多孩子来爱你呀!呵呵”她好幸福地用粉嫩脸颊磨蹭他的背。

解索衡僵住了,莫名地,为她的话而感动。

“相公,”她闭上娇眸,轻轻呼唤“你不爱我没关系,但不要拒绝我爱你疼你、不要拒绝孩子,好不好?因为我好爱好爱孩子呀!”

烛火明灭,言犹在耳,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要生很多孩子爱他的女人,此刻却在鬼门关徘徊。

那时,她就知道她是他为争一口气,勉强娶进门来的妻子吧!

明知道他出于恶意娶她,更不打算善待她,她却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为什么?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虚弱的声音震撼了他的心,他完完全全可以体会她的情意有多深多真。

执起她冰冷的小手,贴上他的脸颊,目光突然变冷,无情说:“桔梗,我不需要孩子来爱我,我只需要你一人就够了。所以,只要能把你医好,就算失去这个孩子,就算要我永远没有子嗣,我也在所不惜。”

“醒来吧!我的笨娘子。”他低声呼唤,眼眶微热。

翌日一早,葛飞领着一批随从,大摇大摆地坐在大厅之上,等着解索衡出来领旨降罪。

解索衡没出现,倒是解铅城出来了。看了一眼圣旨,他神情凝肃。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皇上会判多重呢?

“解元帅,你的儿子这回真是彻底惹怒龙颜了呀!我看解将军的人头”

葛飞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语气。

“葛将军!”解铅城打断葛飞的话,神情严肃道:“皇上深知我和索衡对皇朝忠心耿耿,多年来更是为皇上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皇上虽然震怒,但我相信念在索衡初犯,会从轻发落。”解铅城只有一个儿子,百年后还得靠儿子送终呢!

葛飞闻言,蓦地大笑,对着圣旨拱手道:“圣旨在此,一切已成定案,还不快快叫解索衡出来领旨!”

解铅城朝下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人匆匆告退,到了夏桔梗休息的寝室。

寝室内,大夫面色肃然,再一次向解索衡确认。

“将军真的要老夫这么做?”大夫不敢相信。

“你聋了是吗?”解索衡失去耐性,厌烦地瞪了一眼大夫。

“这可是将军的亲骨血啊!”“我只要保住桔梗,懂吗?而且我也替你省了麻烦,免得要顾及孩子,担误了用药的良机。”

大夫眼见说服不了他,深叹口气,无奈应允了。

“少爷!”下人匆忙人内,紧张地说:“葛飞将军领了圣旨过来,要少爷上大厅领旨。”

解索衡冷笑,他太明白葛飞那头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必定是想趁此良机狠狠踢他一脚吧!

“你没瞧见我受了重伤吗?”

“奴才瞧见了,但”

“宣读圣旨是吧?那就叫葛飞亲自到这里来宣读,还不去!”他睁眸斥喝。

“是。”下人已经满身大汗,忙退出,到大厅上。

葛飞等得不耐烦。又听到解索衡自大到这种地步,怒斥拍桌“这是什么态度?竟对圣上如此无礼!”

下人全身抖瑟,在葛飞的怒喝之中,飞奔到寝室里,再度传达葛飞的不满。

解索衡起身,咳了一声,邪佞笑道:“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告诉葛飞,因为我有办法在不伤皇上的一兵一卒之下,剿平虎洛寨,他要是识相,就立刻滚过来舔我的鞋子,说不定我会给他一些好处。”

下人下巴快掉到地上去。抖着问:“一一字不一不漏?”

“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他的目光足以在瞬间杀死十头牛。

“不必。”下人一溜烟跑了。好辛苦呀!

下人有了被砍头的最坏打算,一字不漏地转述。

葛飞震怒,觉得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好!好个解索衡!”

葛飞瞪了一眼沉默的解铅城,带着圣旨随着下人来到寝室内。

“解将军,你真是狂妄到目中无人。”葛飞咬牙道。

无所谓,圣旨一宣读,宣读,这个讨厌鬼便能自动消失,什么怨都先忍下来。

“我就是这种人。”解索衡冷笑地瞥了一眼圣旨。

“你很快就没资格当这种人了。”

葛飞忿忿地将圣旨拿过来,打开,正要宣读,解案衡一手抄了圣旨。

“你干什么?”葛飞怒喝。

“不必读了,皇上还不就是气我没认真练兵,误了围剿虎洛寨一事。”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解索衡突然眯起眼睛,凑近葛飞的脸,讥讽道:“你在皇上面前说了我不少气好话吧?”

葛飞为他那森寒的目光感到胆颤。

“除掉我,你以为皇上便会重用你吗?别傻了,老头子。”解索衡不顾葛飞铁青的脸色,狂妄大笑,伤口因笑震痛,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道:“回去告诉圣上,我解索衡已经不费一兵一座,将虎洛寨在两个时辰内铲平了。”

“什么?”葛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虎洛寨已剿,这道圣旨也毫无意义,送客了。”解索衡下了逐客令。

“不可能!单凭你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葛飞惊讶不已。

“你做不到就说别人不可能,太小看他人了。若皇上不信,可叫人去查,你可以滚了,在十天半个月内,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滚!”

葛飞狼狈地落荒而逃。

葛飞离去后,强持镇定的解索衡终于呕出一口鲜血,几乎不支倒地,幸好大夫及时扶住他。

“我迟早会被葛飞这奸臣气死。”

“将军保重。”大夫道。

“扶我到床边。”

“将军,你该休息了。”

“扶我到床边,听见没?你是不是也想气死我?”解索衡怒道。

“你不要命了吗?”解铅城步入寝室,对儿子异常的行径万分不解。

“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笨女人,你竟然笨到单刀赴会。”

前因后果,下人向他说明了。

“哼!你不会懂的。”

解索衡甩开大夫的手,迳自扶着墙走到床畔,温柔地凝视床上的娇妻。

“把少爷请回房里休息。”解铅城吩咐,跟在身后的两名侍卫领命,上前架住解索衡。

“爹,你干什么?”解索衡奋力挣脱,无奈他负伤太重,无力抵抗。

解索衡怒睁俊眸,死瞪着,但黑暗仍渐渐笼罩住他,在完全昏睡之前,他听见爹的话。

“你立了大功,皇上很快会召你人宫领赏,你好好养伤吧!”解铅城道。

过了三日,解索衡大伤初愈,才不再遭人点穴,可以下床走动。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回寝房看桔梗。美欣告诉他,这三日桔梗的毒清除得差不多了,断断续续醒来过,但又睡去。

“你们都退下。”解索衡吩咐,一干服侍的人全自动退出去。

他捧起案上的药汁,扶起夏桔梗,一匙一匙耐心的喂她喝下。

“咳咳咳”喝完最后一口,夏桔梗轻咳了起来。

“桔梗!”他忙将药碗放下,回到她身边,贪婪地凝视她苍白如雪的脸。“桔梗?”

柳眉轻蹙,水眸微睁,一清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痛。

“我死了吗?”她恍惚的问,视线还有些模糊。

她一睁开眼睛就说什么死不死,解索衡又气又怒的吼:“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说什么死不死!”

听到熟悉的吼叫声,桔梗转过脸来,解索衡的脸庞映人眼帘,她惊喜得不敢相信,伸出颤抖的小手摸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还粗鲁地揉了揉他的大胡子。

断了线的珍珠泪倏地掉下来,她喃喃自语着:“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我明明痛得快死掉了,甚至还看到仙女耶!怎么”

解索衡松了口气,微笑地任她蹂躏他的落腮胡。

“这个落腮胡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阎王爷可怜我,给我作了一个好梦?”她还在喃喃自语,突然生了一念,梳了梳一大撮胡子,握在手里,狠狠的一扯——

“啊!”解索衡痛到快流出眼泪,猛揉着被扯下一撮胡子的地方。

“很痛吗?”夏桔梗努力的观察他的脸色,看来是很痛的样子。

“夏桔梗!你干什么?”他顾不得她是病人。喷口水大吼。“你会痛,真的会痛?耶!啊”她太激动太兴奋,动到了伤口,但还是好开心。

“你真是”解索衡瞧着她手里那把为数不少的胡子,心痛着。

“哎呀!秃了耶!”她拍了拍手上的胡子,怜惜地摸摸他的下巴,被他气呼呼地甩开手。“相公”凝睇相公生气的脸,她又忍不住狂落泪。

“我的胡子跟你有仇啊?”他怒吼,突然见她落泪,脸色全变,担心慌乱地问:“是不是伤口痛了?”

夏桔梗摇摇头,咬着下唇,泪眸瞅着他不放。

“看什么?”他被她深情的目光瞧得有些窘。

“我作了好长、好可怕的梦啊!”她可爱地吸吸鼻子,抹去眼泪。

“一定是梦到阎王审问你,发现在你的功过簿里头全部只有一个字,笨,是吧?”他取笑她,温柔地取来湿毛巾帮她擦脸。

“不,我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四季如春的桃花源,那里好多好多亲切和蔼的仙女,她们在百花中跳舞唱歌,围绕着我笑,还说要带我去看菩萨耶!”

她激动地说。

“敢情你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嗯,而且只要我想要吃什么、喝什么,东西就会一下子蹦出来。”她夸张地做了一个手势,突然懊恼地说:“但那里好严格哦!我明明想着焖兔肉,东西是跑出来了,但仙女立刻跑来告诉我这里不能吃肉,那我就想不能吃肉,就吃鱼啊!怎知道又被禁止,害我在想的时候,还要删除这个、删除那个,累死人了。”

解索衡听完忍不住大笑,他这回真确定她去了那儿了,只是

“那是个好地方,你怎么说是可怕的地方呢?”

她突然害怕的揪着他的衣服,紧紧地将头埋入他怀里。

“好可怕、好可怕,因为我想了一大堆丰盛的食物,要仙女姊姊叫你来一块吃,但她们说你不在那里,也无法叫你去,我一听,就哇哇大哭了,因为没有你,那堆食物一点也不好吃了。我真怕那些仙女姊姊把我留在那里,不让我回家找你,那不是很可怕、很可怕吗?”她一脸好担心的样子。拼老命紧紧抱住解索衡的身体。

解索衡怔怔地沉默了片刻。她可知道她放弃了什么?凡间男女有多少人想上西方极乐世界,想永远摆脱轮回和受地狱之苦,然这小傻瓜竟说那是可怕的地方,因为没有他!

“相公,你可不可以一辈子都对我生气?因为桔梗一度以为永远看不到你了,好害怕、好害怕!”

“傻瓜!”

他的心都揪在一块了,眼眶不知怎地微热,紧紧地回拥住她。

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她呀!扁用想的,他就心魂俱散。

“你想叫傻瓜就叫,喊我笨桔梗也行,就是别赶我走,我要永远黏着你。”

“我认命了,让你黏吧!”他笑着轻叹一声,在此时此刻,他懂自己对桔梗的感情有多浓多深了。

“你说的,不准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不管是四匹马还八只羊,你甩不掉我了。”她笑得手舞足蹈,扯痛了背伤,呻吟一声。

“快躺下。”

这时候夏桔梗才忽然想起那天的激烈血战。

“相公,那天在虎洛寨,你把人全杀光了吗?”她紧张兮兮地问。

“约莫是死光了。”他无情的回答。

“那万里哥也”她喃喃自语,突然掩上红唇,湿了眸。

解索衡深蹙眉头,脸色微变,冷冷问:“谁是万里哥?”

“万里哥就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好邻居嘛!”她下意识地回答,一心还想着那场腥风血雨的战役。

“哼!好邻居?”他酸溜溜地说。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万里哥没死,等我去救他呢!”她立刻起身要下床。

“不准!”冰冷地命令。

“万里哥不是坏人,他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他还给我吃好多东西,对我很亲切,而且他说他爱我,所以更不会伤害我了。”

“他爱你?”解索衡压抑的狂猛怒气,化为脸上一抹恶魔的残笑。

“嗯,他从小就对我很好,有好吃的一定分给我吃,甚至给我银子花,他是我的大恩人。”夏桔梗完全没注意到解索衡的脸色有多不对劲,还继续说:“相公,我们不能当忘恩负义之人,所以”

“但他利用了你,害你几乎上了西方极乐世界,以前有多好都该扯平了!况且,他伤得比我重太多。四天过去,没有因血流干而死,也会因为没水喝而渴死,你现在去只会看到人干。懂吗?他咬牙道。

若非看在她还有伤,他会那么冷静才有鬼咧!

“死了吗?她静静地落下泪来,沉默了一会,才抹干泪道:“相公,就算万里哥死了,他没有亲人,我也该为他收尸,所以我”

“够了!”他震怒地打断她的异想天开,俊眸危险眯起,沉声道:“你可知我背上的箭伤如何来的?”

夏桔梗摇摇头。

“就是拜你那万里哥之赐。”

“啊!”她惊呼一声,眨着美眸。

“你还要我去替你万里哥收尸吗?”他不鞭尸就偷笑了,还收尸咧!

“那那怎么办?”她苦恼不已。

见她还为一个利用她的人而落泪苦恼,心火狂燃,解索衡寒着一张脸蓦地起身。

“你好好养伤,一步也不准离开。”说完,他迈大步离去,把气出在门上。

“相公又生气了吗?”她无辜地目送他离开。

“相公真小器!”夏桔梗噘着嘴抱怨。“生气生了一下午。都不来看我。你不来,我就自己去找你。”

她下床弯身穿鞋、起身着衣,都会扯到伤口,虽然疼痛,但勉强忍住还可以。

她走到门口,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子挡住她的去路,她抬眼,望着年轻干净的陌生脸庞,笑着说:“公子,借过。”

公子挑起眉,细细打量她,她也张着纯真的美眸与他对望片刻。

“公子,你挡住我的去路了。

奇怪,这公子有点面善哩!

公子眼底闪着恶意的笑,不走,偏偏踏进来,魁伟的身子刚好挡在门。”

“姑娘生得好标致可人。”公子轻佻地摸了她下巴一把。

夏桔梗没躲开,倒是有几丝兴奋地问:“公子觉得我很美吗?”

“美。”

“那是男人都会喜欢我哕?”她期待得眼睛亮晶晶的。

公子脸色微变,再欺身向前,凑近她恶笑道:“只要是男人,都喜欢姑娘。”

“那那我相公不是男人-?”她困惑地思索着。

“你说我你说你相公不是男人?”最好有个好解释,要不然看他怎么修理她。

“其实他在床上很猛也很卖力啦!”她很坦白的说,忘了眼前是陌生男人,继续说:“你不是说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我,但他偏偏不喜欢我,那他这样算男人吗?”苦恼呀!

“那叫不被美色所迷。”

她突然哭丧着脸说:“人家除了长得还不错之外。就没别的优点了,那相公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爱我吗?”她吸吸小巧的鼻子。

“你相公不爱你,我来爱你吧!”他笑着拥住她,心里却咬牙骂道:笨娘子,还不闪!

她正愁着没纸擦鼻涕,正好他过来,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擦了擦,然后退了开,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铁青极了。

“我只要相公爱我,不要别人爱我。”她很认真地对他说。

“但我已经被你吸引了。”他突然强势地抱住她。

“喂!你干什么?’’

她害怕地眨了眨眼睛,瞧他越来越近的脸庞,怎么

越看越面熟!

他瞧着她迷人的红唇,着迷地吻住那芳甜,啊!这滋味教他似着了魔,已经好些天没亲吻到她,原来他想念得紧呀!

夏桔梗愣了片刻,他的滑舌突然溜进来,她心惊,尖叫,狠狠地咬下去,换人尖叫。

“你干什么?”他怒斥,嘴里尝到血腥味。

“救救命呀!有坏人欺负我,相公相公”她慌张无措地拉开喉咙大喊,狂奔离开,寻人求救去。

“傻桔梗,回来呀!”他也随后追出去。

夏桔梗在回廊角落处遇到美欣,她像找到救命恩人似地扑过去。

“美欣,有坏人!”她惶恐地指着后头追赶的恶魔。

“坏人?”美欣一看,正追过来的不是少爷吗?立即笑道:“哪有什么坏人?”

“就是他!”她赶紧躲到丫鬟后头,只敢偷偷瞧那个男人。“快找少爷来,说这个坏人欺负我。”

“少夫人,少爷就在这里,谁敢欺负你呀?我走了。”美欣说罢,当真离开。

“嘿嘿嘿小娘子,没人救你了。”解索衡故意装起恶棍声音,在她尖叫逃跑之前抓住她。

“救命呀!救命呀!相公”她吓得狂抓他的脸庞。

“停会痛!”解索衡脸上被抓了两条淡痕,怒喝。

“咦?你生气的样子好像好像”

“像谁呀?”他恶意地问。

“怎么连声音也”

她仔细打量这个男人,抓抓他的眼皮,弹弹他的鼻子,踮脚上去轻啄他的唇,然后舔一舔留在她红唇上的味道,好熟呀!

“不对呀!怎么可能”她用力用力揉他的下巴,喃喃道:“那把讨厌的黑毛跑哪去了呢?”

“剃掉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不可能啦!相公他才舍不得呢!”她还是专注在揉下巴这件事上。

“还不是被你抓秃了一块,只好剃了。”

“原来如”突然噤声,她蓦地瞅住他的眼睛,见他眼里漾着笑意,她笑咧了嘴大叫:“相公!”扑上去抱住他。

“笨桔梗,这样就不认得我了。”他也笑了,爱怜地拥着她纤细的娇躯。

啊!好想要她哦!

“讨厌!相公捉弄我。”她佯装生气地捶他“你很年轻嘛!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仔呢!”但留个大胡子时,像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我二十六了,如果看起来像十七、八岁,怎么带兵?”

“我知道了,越是你留胡子的主要原因。”

“总算学聪明了。”

“那我变聪明了,相公怎么奖励我呢?”她涎笑着“不如我们上街去逛逛吧!”

“我有更好的奖励。”他拦腰将她一抱,大步走回房里。

在夏桔梗还在讨价还价时,她的衣服已经被剥个精光。

大夫诊断完之后,松了口气,笑着对解索衡和夏桔梗恭喜。

“恭喜将军和夫人,胎儿总算保住,只需再多调养几日,胎儿一定能健康生下来。”

“大夫,你说什么?我有相公的孩子了?夏桔梗惊喜地张大嘴巴问。

“是的,恭喜夫人。”大夫释然地笑望解索衡,人人都道他冷酷无情,大夫却有另一番体悟。

“相公、相公,我有我们的宝宝了耶!”夏桔梗感动地摸着她平坦的腹部,喃喃自语:“是我和相公的宝宝,他就在我的肚子里面,呼吸、吃东西、喝水,我上哪里他就跟着上哪里,我笑他就笑,我哭他跟着我哭,好神奇!”

解索衡示意大夫退下,等到大夫退下了,他才走到床畔,痴痴望着她迷人的笑容。

他不后悔曾下过的决定,即使失去孩子,而今孩子坚强活下来,大概真的注定要来当他解索衡的小孩吧!

“相公,你摸摸看,快。”她雀跃地抓着他的手,覆在她平坦的腹部,温柔地凝睇他。“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宝宝,相公,现在多一个人爱你了。”

他心中一震,凝望她,她眼中温柔的笑意快将他融化。

“我还要生好多好多宝宝跟我一起爱你,当你有了很多很多爱之后,你就会突然开窍,懂得爱人了。”

“你确定会有这么一天吗?”

“会呀!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教你爱人。”

“要是这辈子我都学不会,你怎么办?”

“那就下辈子呀!”她理所当然的说“下辈子我还会找到你,黏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

他深情望着她,却说不出口她已经教会了他呀!他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人,就是她。

“相公,当你在某一天开窍时,一定要告诉我你爱上谁了,最好第一个爱上我,第二个爱上宝宝,第三个爱上爹,第四个爱上美欣,第”她屈指一直数下去,甚至连金鲤池的鲤鱼也算上一份。

解索衡被她打败,他才不想连粪坑里的粪虫也一并爱上。

“少爷、少爷!”突地,一个下人匆忙地奔到房里口,在外头喊着。

“什么事?”

“老爷出事了!”

解索衡眼一眯,心里倒没多大紧张。

倒是夏桔梗惊诧大呼,下了床直冲门口,打开门劈头就问:“爹怎么了?”

解索衡跟在她后头,听她叫爹叫得真顺,嗤之以鼻。

她叫的爹根本不认她这个儿媳妇!

“老爷跟皇上去狩猎,不知怎地马匹突然发狂,把老爷摔下马,还踩了老爷几脚,听说伤得不轻。”下人说。

“原来爹也会有这一天,皇上是否留爹在宫里养伤?”解索衡一脸谈论别人家的事的模样。

“不,老爷正在回府途中。”

解索衡淡皱眉头“这可好了,找个胆子较大、忍受力较强的丫鬓去服侍爹,但依我看,大概没有吧!”一他幸灾乐祸地想。看看届时爹怎么养伤。

“没人敢去,我去!”夏桔梗自告奋勇。

“不准!”解索衡横眉瞪过去。

这笨娘子又想搞出什么事来呀?即使他不喜欢爹,也不会恶意的派桔梗过去服侍爹,让爹给气死。

“我偏要去,因为我不信爹的脾气比你坏。”夏桔梗挑衅地扬起下巴看他。

其实她想去服侍爹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好想要有爹可以叫,那仿佛回到了从前爹娘还在世的时光,那么温馨。

“你可知道爹向来不把你当媳妇看?”解索衡没料到她会迟钝到自讨苦吃。

“知道啊!所以这是个和解的好机会,嗯,我要来计划计划才行。”

啦啦啦她笑咪咪地迳自回房去,留下怒气未消的解索衡。

城里来了一批西域来的杂耍团,据说有很惊险刺激的表演,吸引了许多民众前往观赏,府里的下人们也纷纷借此上街,离将军府远远的,因为怕就怕夏桔梗突然改变主意,不知道哪个府上的倒楣鬼会被派去服侍老爷呢!

而解索衡被皇上召进宫里,少说也会待上半天,府里只留下美欣一个丫鬟,还有一对正待和解、拉拢拉拢感情的公公和媳妇。

“爹,美欣在熬药了,你先歇一会儿,等一下下我再喂你喝药。”夏桔梗笑得眼儿弯弯,拼命努力用力地释出她的善意。

她正坐在椅子上缝衣服,那小小的衣裳,是要给未出生的孩子穿的。

躺在床上的解铅城颇不以为然“你不会趁机毒死我吧?”

“爹,我干嘛毒死你呀?”奇怪了!爹的想法怎么那么与众不同?

“别假惺惺对我好,我不领情。”

解铅城想要翻身背对她,怎奈连半毫力气都施不上来,现在恐怕要自己动一下手臂都不可能。

“放心,我也从没想过在这么短时间内,你会喜欢我呢!”夏桔梗笑咪咪地说,她看得很开,探不强迫方式,顺其自然。

“再给我一辈子,我都很难喜欢你。”

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冷哼。

“哎呀!爹,你跟相公说一模一样的话耶。”她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拍手叫好。

咦?解铅城困惑。

“我跟相公相处的时间比你长很多,但相公到现在还不喜欢我,更何况是你。”她没注意他脸色困惑更深。

r/>“我猜,行军打仗是很严肃的事情,所以爹和相公不懂怎么表达出关心对方,久而久之就忘记怎么去关心别人了,对不对?”她自作聪明地说。

“你胡扯什么?”真聒噪!他嫌恶地瞪她一眼。

“不过不要紧,很快的这府里就有好——多好多的爱。”她眼底闪烁雀跃神采,忽然放下手边的针线活,走近解铅城。

“你想做什么?,,解铅城神情戒备,谨慎地问

“爹,我想”她很严肃认真地顿了一下。

解铅城心跳加速,若是她想要在此时此刻加害于他,是多么容易的事啊!汗水不由得一颗颗冒出来。

她忽然笑咧了嘴,轻拍着腹部说:“宝宝,喊一声爷爷,快快,喊声爷爷来听听。”

解铅城老脸上一片黑线。

“快喊爷爷哦!因为有爷爷才有爹嘛!所以要感谢爷爷把爹生出来跟娘在一起,才有了你,快谢谢爷爷”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还是说得好开心。

“你够了没?别再吵我休息了!”解铅城怒吼,但中气不足,吼起来气势差了一截。

夏桔梗瞧了瞧他,似喃喃,又似在跟他说话:“这府里除了相公和我之外,所有人都伯爹耶!爹真有那么凶吗?”

解铅城可听得清清楚楚,冷笑道:“我就是这么凶l”

“爹,才不会,比起相公。你算很温和的小绵羊呢!”

小绵羊?解铅城听了想吐。

“我就来证明,爹根本不可怕。”夏桔梗难得动了动脑袋,想了一下。笑呵呵地坐在床畔,轻声哄:“爹,会有点痛,你忍忍喔!”

解铅城睁大眼。她要做什么?

夏桔梗相中了他的手臂,施五成力气一捏。哇!好像在捏石头,再用力一点捏捏捏。

解铅城气力不够,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叫道:“你干什么?”

“等等,耐心点嘛!”夏桔梗再度相中解铅城两颊肉团,好地方耶!一扭

“干什么?”解铅城瞪红了眼。儿媳妇谋杀公公呀,来人啊!

“爹,你为什么不反抗?不揍我呢?”捏了几处后,她松手了,含着泪问。

“我”解铅城要反击,怎料她打断他的话。

“你凶我、打我、骂我呀!”

“你”她又打断他的话了:“听说爹会用棍子狠狠地惩罚做错事的人,而且会无故大发脾气,照道理说,我这样捏你、捶你,你早该反击,但你没有!”

她吸吸感动的鼻子,感性地说:“爹,所有人全误会你了,连相公也误会你了,其实你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我一定会替你宣传,帮你洗脱冤屈。”

解铅城听得一塌糊涂,她究竟在说什么歪理?他正想好好的嘲讽回去,突然一声巨响。

轰——一记巨雷狠绝地打在将军府,顿时火光四起,浓烟乱窜。

那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到令人措手不及,当夏桔梗疑惑地开门一瞧,一团火舌正朝这边吞噬过来,她心惊地掩上门。

“究竟怎么了?”解铅城不耐烦地问。

夏桔梗愣了一下,回神,大步走向床,掀开被子,欲扶他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了?”

“爹,我背你,快。”她将他扶起来,弯下身子要让他靠上。

“你”他正想问清楚,窗户那忽地映上跳动的红光,一阵阵烟雾飘进来,他大为惊骇,嚷道:“失火了!”

“快上来!”她再道。

“你背不动我的,笨蛋!”

“行。”她转头微笑“没问题的,爹,我们都会平安的。”

“你”他心头莫名的震撼,并奇妙地相信她的话。“你不怕吗?”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房门口卷起火舌,景象沭目惊心,房里温度顿时升高好多。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将他扶靠在背上。“现在不是怕的时候,等逃出去了再怕也不迟啊!”她撑起身子。有一度几乎支持不住软下来,但她还是努力的跨出第一步、第二步

眼看他铁定会拖累她,解铅城咬牙道:“你干嘛如此好心?我根本不承认你是我媳妇!”

“我知道啊!但就是如此,我才更需要努力。”

好重,而腹部又突然隐隐作痛,她觉得快支持不下去。

火吞噬的声音在耳边可怕地响着。

“你你让我下来,你快逃!”他挣扎着,她本来力气就小,被他一挣扎。两个人双双跌在地上。

“爹,别放弃,我就算死也要救你出去。”她无法再背他,只好用拖的。

“放手,为什么?”他不懂,他不懂为何这女人会笨到如此。

“因为你是我爹呀!也是相公的爹,更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爷爷。我也有私心的,我很小很小就失去爹,好渴望再有一个爹可以喊,所以我一厢情愿把你当成真的爹了。你说,这世上有女儿为了逃命而罔顾爹的性命的吗?一解铅城震惊极了,从没想过她是这么看待他的。

“桔梗!”解索衡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夏桔梗惊喜狂叫:“相公,我在这里。相公”她将喊相公魔音发挥极致,直到解索衡出现为止。

“桔梗!”解索衡睁眸,猛然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解铅城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第一回见到儿子脸上如此惊惧害怕,那不是为别的,是为一个脑袋秀逗的女人。

“相公!”她快不能呼吸了。

“我立刻救你出去!”他拦腰将她抱起,她却挣扎。

“爹呀!你忘了还有爹吗?”她嚷着,指着半卧在地上的解铅城。

解索衡冷眼瞥过去,正卧在地上的男人,瞧上去比平日突然苍老了十几岁,眼中的猛锐霸气消失很多,一点也不像他严厉的老父。

“一次只能救一个,先救你。”说着便撇下老父要转身离去。

“停——先救爹!”她不依地大叫,含着泪说:“我失去过爹,我知道痛,我不想再失去,也不要你失去呀!”低头啜泣了起来。“救爹好不好?求求你。”

“快救你自己的媳妇吧!别为了我耽误了,别忘了她肚子里有我们解家的香火!”解铅城坚定地道。

解索衡惊疑地望向老父,那苍老的男人真是他的爹吗?他承认了桔梗和她肚子里的小孩?

“别犹豫,再迟就晚了!”解铅城催促道。

“不行,先救爹!”她抗议。

解索衡深吸一口气,先放下桔梗。背起老父,道:“爹,你抓紧了。”

再腾出一只手臂,将爱妻抱入怀里,与她深情凝望。

“桔梗,出去之后,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解索衡温柔地笑说,俊拔的身影飞出火场,将那场突如其来的火远远抛在后头。

这场火平息了。

入夜,夏桔梗窝在解索衡的臂弯中,睡意一波波袭来,她想睡,但还是忍不住把白天的事一提再提。

“相公,以前明明不需要向爹敬茶请安,为什么爹叫我们明天二正要这么做啊吵?”

那场火平息之后,爹突然吩咐明天要敬茶请安,还要跟死去的婆婆上香,所有的下人全涌上来恭喜她,但她不知道喜从何来呀!

解索衡低笑,拢紧了她,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吹气。

“你还不懂吗?”

夏桔梗不依的瞪住他,噘嘴道:“你们究竟怎么搞的?好像好像所有人都懂了,只有我还迷迷糊糊的。”

“爹肯让你向他敬茶请安,又让你跟娘上香。这是承认你是他的媳妇了。”他的神情温柔似水。

“啊?”她惊喜地睁大水眸。

“意思是,爹从此不会再逼我休你娶恭郡主,他已经完全把你视为家里的一分子了!”

她掩红唇激动惊呼“爹愿意试着喜欢我了?”

“他已经开始喜欢你了。”他的目光为她而闪动,低头轻吻她一记。

“爹果然是好人,本来还说一辈子都很难喜欢我的说。太好了!相公,太好了!对不对?”

“嗯。”“现在,全将军府的人都喜欢我了,只剩下一个,嘿嘿嘿”她嘿嘿笑地搓着手,对住他抛媚眼。

“还有人敢不喜欢将军夫人的吗?

“就是你呀!我只要专心对付你,让你彻彻底底的爱上我,那就大功告成了。”

“看来不把话挑明了说,你是永远都不明白。”他微微叹气,起身下床。

他在柜里取出一只钱袋,想起虎洛寨那回,他不怕单刀赴会,只怕去迟了。他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只要保她周全,那时候他才真正体会他对桔梗的感情多深多浓。

“那不是我给万里哥的钱袋吗?”她也起身坐着,迷惑地问。

“当初送信人便是靠着这个你的贴身之物,将我引上虎洛寨。给你。”

他将钱袋塞人她手里,目光柔和的睇着她。“这便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啊?这本来就是我的嘛!小气鬼!”没注意到他的笑,她迳自瞧着钱袋,忽然觉得不对劲。“咦?怎么两面都有字?桔梗爱相公,没错呀!”再翻过来,又念:“索衡爱桔梗”

夏桔梗念完,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再念一遍:“索衡爱桔梗!

啊!”她惊讶地掩住红唇,眸光泛泪,抬起头来看着相公。

“喜欢吗?”这个小傻蛋,就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说她才懂。

她点头,泪珠随她点头一颗颗掉下来。

“我以为以为要一辈子”她的心承载着满满的幸福“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很贪心、很自私,说什么等一辈子都没关系,其实我在乎得要死。”

他将她拥入怀里,听她说话。

“相公,我不聪明,你爱我会很辛苦的。”

“我已经领教了你找麻烦的能力,我自认为尚可应付。”他的语气中有浓浓的笑意。

“那你会爱我们的孩子吗?”她紧张地期待他的回答。

他顿了一下“只要他乖,别跟你一样爱惹麻烦,我会试着去爱他。”

“不会不会,我一定会看紧他,不让他惹麻烦的。”她很认真地保证。

他蓦地仰天大笑“我最怕你带孩子一块惹麻烦,怕到时候要请孩子看紧你才对。”

“相公,你取笑我!”

夫妻俩的爱语在夜里回荡,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并学习珍惜幸福。

未来,也许麻烦一堆,但解索衡早有心理准备,谁教他爱上了傻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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