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行刑的这天,汉宣帝和上官太后隆恩礼待为司马洛设宴践行的这天,早晨起来,便是阴沉沉的,不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气,正如那隐晦的压在心底的忧伤,无法化作大雨,清洗人间,就只能隐晦地,低沉着。
实在是个绝佳的,适合死亡,适合离别的日子。
我起得很早,或者,我根本就没睡着。宫人把那要带着的东西,新的衣服、好酒、好菜,收拾了停当,搬上常宁殿外,内侍驾来的马车。
阿满搀着我,扶我出殿门,上马车,小沅自长廊尽处奔来,气喘吁吁,未曾停下站稳,便已下跪恳求。
“夫人,求您让奴婢跟着一起去天牢。”
我和阿满尽皆愣住,小沅的那日渐消瘦、憔悴的脸上,嵌着一对异常火热的眸子,火热得偏执,偏执的仇恨。
“夫人,奴婢一定要亲眼瞧着害死李太医的凶手伏法,以告慰李太医在天之灵!”
我不喜欢小沅眼中那种阴狠的炽热,本能的反感,想要拒绝她,不料小沅却提前一步看出了我的反感与排斥,慌了神地不住磕头“求夫人成全,求夫人成全”
阿满不忍“夫人,看在小沅情深一片的份上,夫人便应了她吧,也当了结了她一桩心事。”
了结?阿满用了一个很好的词,用到了我的心坎上,是啊,了结,我也想了结,却不知从何了结,如何了结。
“小沅,你起来吧,我带你去天牢,不过,你要答应我,绝不可由着性子胡乱生事。”
小沅立时欢天喜地,满口应承着,喜滋滋地过来扶我“阿满姐姐,我陪夫人就行了,你就别去了。天牢,总是个晦气地方,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阿满原本不肯,无奈我站在了小沅这边,小沅的话有道理,天牢,的确是个晦气之地,能不沾边,还是不沾边的好。
我和小沅登上马车,内侍关上车门,扬鞭喝斥,马蹄声声,踏着路面,拖着车轮轱辘轱辘向前滚动,平缓的节奏,颠簸,像幼时坐在母亲的摇篮中,困意袭上心头。
“夫人,你的脸色很差,是昨夜没睡好么?不若靠在奴婢身上,小睡片刻。”
刹那的恍惚,似曾相识的记忆。
苏云昭温和地拍拍我的手“子服,累了么?来,靠着我,睡会儿吧。”
那一年,是本始元年,廉子服十五岁,苏云昭十八岁。
那一天,也是这么个早晨,我半倚着苏云昭,也是小睡了片刻,再睁开眼,已是宫内宫外两重天。
从那天起,我进了皇宫,也许便是从那天起,我就已经把自己断送。
身心俱疲地靠向小沅,她的肩,比苏云昭更加柔弱,那纤细的骨骼,几乎弱不经风,被我压得往旁边侧去,侧倚着车壁。
我该起身的,可自己实在太累了,便是动一根小手指,总也是心懒意倦。马车里,散发出一阵一阵清新好闻的香气,而我,便在这香气里,酣然入眠。
惊醒,缘自小沅的推搡“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