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打这样一个比方,宣帝对我的感情,在那无数次的伤害与被伤害中,已然汇聚成一片汪洋的海,而我我就是从那海中心耸出的岛,固执地耸立于水面之上,宁愿土崩瓦解,不愿被那潮水软化、淹没。
那么此时此刻,扑面而来的这一个浪头,真的快要把我的全身都湿透了,一直湿到了心里去。
“子服,别怪朕自私,倘若除了你,朕还有第二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朕绝不会将子服推到风口浪尖、那样危险的境地”
他的自责只讲到一半,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一定很吃惊吧,吃惊得仿佛陡然间,被一种神奇的魔法抽去了知觉。
事实上,我没有对他施魔法,只是在他自责的时候上前几步,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拥住了他。
说姐姐拥抱弟弟也好,说妹妹抱拥哥哥也罢,就像临出嫁前拥抱亲人的感觉,我抱着他,在他耳侧低低地道:“陛下,我从来不相信今世来生,但是现在我但愿有来世。来世,但愿廉子服先遇到陛下,但愿廉子服只爱上陛下。”
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仅有对宣帝的回报。至于能回报得了多少,能减少他多少的痛苦,我不清楚,更不想去清楚。我只能做到我力所能及,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陛下保重,子服告退。”略略直起身子,想离开他。不料,蓦地腰间一紧,却是他伸出了双臂,反抱住了我,海水在扑打着岸边的岩石,一阵一阵的涛声。
“子服,让朕多抱你一会儿。朕太累了,太累了,却不敢告诉别人,朕的心到底有多累,多累。”
也许皇宫就是一个磨碾人心的地方,磨尽了人心,留下一间一间的宫室、一座一座的孤坟、一把一把的纸灰。
倘若霍光没有废黜昌邑王,没有立宣帝为君,那么现在他还是刘病已,还跟许平君,以及他们的儿女,过着贫穷却幸福的日子。
对宣帝来说,民间的陋屋茅顶和如今的金砖玉瓦,哪一个才是他心目中更好的归宿?
当我倚着司马洛的肩告诉他这些想法的时候,他却给了我一句文不对题的回答。
“子服不应当选洛,子服应当去爱陛下,陛下比洛更需要子服。”
切,不但文不对题,而且口不对心。要是心口无一,干嘛不自觉地,抱我抱得更紧了一些?
想打断他,刚张开嘴已被他打断“与陛下相比,洛自愧不如。我深知情爱之苦,易地而处,洛未必有陛下的决心和勇气。子服太好,放手太难。”
真的,我不是个虚荣的女人,可听见司马洛说这句话,想想有两个堪称稀世珍品的出色男子,无视整片整片的姹紫嫣红、偏偏死心眼地单吊着我,我要是不虚荣不窃喜,我就不算个女人。
于是,我无可避免地矫情着,问司马洛:“洛,我真的有那么好么?我到底哪里好得让人放不了手?”
汗,我这话还没问完呢,他个死人司马洛,口口声声“放手太难”的家伙,居然毫不费力就放开了我,从云林阁的台阶上站起身,望向那破败的大门外。
害我陡然失了倚靠,差点重心不稳,摔一狗啃泥。可那个没良心的司马洛,越发过份,看也不看我,抬脚就朝外走。
第一个反应,撂袖子,叉腰,以茶壶状,准备作河东狮吼。却见他面色严峻,立马灭了气焰,心下惴惴。
难不成,我们被人发现了?
是,我知道,做人要知足,切不可得陇望蜀。既然宣帝已经答应成全我,我就应该暂时忍耐跟司马洛保持距离,不应该频频地深夜外出,跟司马洛在云林阁偷偷见面。
可是这怎么忍得住呢?没人监视,大把大把单独约会的机会,见了一次,就想见第二次,见了第二次,就要第三次。然后就理所当然,没完没了,永远止境了。
我七下八下地跟在司马洛后头,研究他的神色,又好像不是我担心的那样。他的脸上,只有严峻,没有紧张。
“洛——”
在我唤他的同时,司马洛也开了口,却不是在唤我,而是刚巧经过云林阁外的一个人。
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刚巧经过,因为在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看见我们,他只是低头赶路,似满腹心事,又行色勿勿。
司马洛叫他,完全地沉下了脸,甚至有些微怒意上涌。
“屹,你这是要去哪里?”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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