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不是说给我听的,宣帝要刺ji的,是司马洛。
确实,他赢了,如果说我的话击碎了他作为一个帝王的自尊,那么他的话则击碎了司马洛身为一个男人起码的尊严。他很懂得报复一个人,一刀见血,一刀毙命。
当司马洛从床底下出来,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表情,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便径直地往外冲去,步履勿促而踉跄。
“洛!”
幸好,我还叫得住他。他停在门边,僵硬着后背,依旧没有回头。
或许他现在根本就不想见到我吧,现在的我、那个把他摁到床底、又在c花ng上被另一个男人强吻的我,恐怕会成为他记忆里那代表羞耻的红字,一辈子的羞耻。
我能体谅他,但心里仍有受伤的感觉。不!那感觉远不是受伤那样简单,各式各样的情绪,翻搅着,那也是我的羞耻,却不是我的错!
极力地压抑,不让内心那些翻腾着的东西爆发出来,有什么用?只不过徒然地加深我们两个人的痛苦罢了,那痛苦已经够深了,深到没顶,似永世的沉沦。
声线维持着勉强的平稳“洛,等会儿再离开,陛,陛下还没走远。”
仿佛突然一闷棍砸了下来,砸得司马洛站立不稳,许久才又挺直了脊梁,直得好像航行海上那孤独的桅杆,风浪侵蚀了内里,只留下看似硬的空壳。
他开口,像被压路机碾过一般空洞“我正是要去见,陛下。”
“见陛下?”蓦地生出不祥之感。
“我要正大光明地去见陛下,告诉他,今夜是我躲在了子服的床下,他可以赐我死罪,可以把我凌迟,我司马洛绝无半句怨言。”
我惶然大惊“洛,别去!他其实知道躲在床底是你,他没有点破,就是还顾着以往的情意,不想杀你。别去逼他,逼急了,他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司马洛硬邦邦地打断我,挺直的背影慢慢显出了悲怆的轮廓“我宁可死,也不要像刚才那样,卑jian地活!”
然后,那台压路机,同样碾过了我,碾碎了骨肉,残渣嵌进那耻辱的框架里。
“在你心里,真正卑jian的,是我,对么?”
我碎了司马洛那外强中干的躯壳,他哆嗦着,哆嗦着转过身,视线,首先落在我luo露至膝的腿上,眼光剧颤,仿佛有一千根刺,同时刺中了他的眸子。
承受不住,他闭上眼,过了片刻,又睁开,移到我黑紫的手腕,停留的时间更短,闭眼的时间更长。那该有一万根刺吧,他颤得那样厉害,即便闭上了眼睛,依然无从逃避。
最终杀了他的,是我嘴角的那丝血迹,那丝被汉宣帝药出来的血迹。那些刺,终于刺破了他的眼珠子,流出来的一滴,我以为那应该是比泪更哀戚、比血更浓冽的液体。
悲怆转作悲凉,好像站在坟墓前,站在他自己的坟墓前。
“我会在陛下面前自刎谢罪,只求他,别再这么对子服,只求他,别再让子服活得卑jian。”
他一步一步地,拖着沉重的自己,朝门外走去,走得吃力。他决定放弃他自己,我却不能放弃他。
起身,下床,红肿麻木的膝盖撑不住双脚,摔倒在地,撕扯开那麻木,疼入骨髓。这次,我没有忍耐,把那腿上的疼、心里的疼大声地喊了出来,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阻止司马洛离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