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许久,我还是决定如期去赴那个黄昏之约。
我告诉我自己,说服我的是我的理智,而不是我的情感。
理智对我说,因为我心中有太多的疑团,需要司马洛为我一一解开,所以必须去。但我情感上是不愿意见到那个人的,真的,不愿意的。
唉——
当我再次踏入长信宫外的那片林子,已经过了酉时一刻,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便是六点十五到二十的样子。
如果司马洛当真是那夜躲在树后叹息的人,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应该不难猜到,我约他的地方正是此处。
林子里一如既往的宁静,我没有发现司马洛的踪影。
我半倚在一棵树上,遥望天边愈渐西沉的红日,等着我要等的人。
虽然还是早春二月,但长安的天气却已然暖和起来,柳枝纷纷吐出新芽,一簇一簇嫩嫩的绿。
远处在那绿的中间,一轮满月如玉般柔润,逐步逐步地升上了杨柳的梢头。
好一幕活灵活现的“月上柳梢头”而我约在黄昏后的那个人,也终于准时出现了。
身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突如其来的紧张,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脚步停下,停下距我一米开外之处,跟着响起的是意料之中司马洛的声音。他说:“洛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一名女子,如子服这般令洛费解。”
这倒是在我预料之外,我没想到司马洛的开场白,居然是这样一句似曾熟悉的话语。
在记忆中搜索,是了,上官太后也曾经对我下过同样的评语。难道我当真有那么另类吗?或者,还是那些生来尊贵之人,从来都小瞧了我们这些奴婢。
我直起身子,转过脸,面对着司马洛。
看见他皱起眉头,盯着我的架势,活像生物教授在研究某个新发现的物种标本。
我回答:“未知奴婢有何费解之处,竟令司马大人如此大伤脑筋。”
“我不明白,你既然费尽心思为陛下献上那一曲别离歌,为何还要拒陛下于千里之外?第一次你拒绝留在陛下寝殿,还可以说是在使那yu擒故纵、yu迎还拒之计,可是后来你为何又——”
他不明白,我却是心中雪亮,顿起一头无名火,硬邦邦地打断他“大人以为子服不愿留在陛下寝殿,是在耍那yu迎还拒的计策?”
司马洛遑不相让“这不是子服的拿手好戏么?连我司马洛,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了姑娘的手里。”
他在暗示,苏云昭以前对他的若即若离,全是受了我的唆摆。
我气极,冷笑道:“难怪那wan大人对我冷言冷语、百般嘲弄,却原来子服在大人心中是个擅弄心计的小人。既如此,大人何苦多此一举,叫信铃传话给我?又何必再冒风险,来赴我这小人之约?”
司马洛被我呛得,半天半天哑口无言,临了才苦笑道:“子服何必咄咄逼人?自从我亲眼目睹子服于陛下召幸时,只身跳入寒池,我便知自己大概是误解了子服。我只是不明白姑娘如此聪明,却为何作茧自缚,你本不该去宣室见陛下。”
“误解?”我根本没听清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只一心要抢白他“司马大人误解的,又何止子服一人。因着大人的误解,甚至断送了苏姑娘的性命。”
司马洛面色为之一僵,我戳到了他的痛处。好像我每次都能快、狠、准地命中司马洛的死**。
气氛随之凝重,我又开始后悔。好像我每次戳到司马洛痛处令他难堪之后,我都会后悔。
想着寻个什么话题,改善目前这气氛。陡然记起司马洛刚才那句话里,一个被我忽略了的地方。他说我“跳”入池中,而不是用跌,或者其他代表意外的动词。
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你怎知我并非失足落水?”
司马洛倒是大度,或者他不想再与我起争执,或者单单只是我过份吃惊的样子极之搞笑,愉悦了他的心情。
总之他一改先前不快之色,语带揶揄地道:“姑娘怎么忘了?姑娘堕入水中之时,司马洛便在附近。还是我及时下水把姑娘你救了上来。”
我不由呆了一呆,几个月来拼命想忘记的那个画面,再一次浮上心头。
偏巧目光无巧不巧,又刚好落在司马洛的身上。以他的个头和我的个头,视线正对着司马洛的胸膛处,我在水下一度依偎过和眷恋过的地方
赶紧撇过眼去,浑身上下地不自在。
可能是我的不自在提醒了司马洛,令他也回想起了,此刻我脑子里的那一场景,便跟着不自在起来。
气氛由凝重转为尴尬。
我出声打破尴尬。
“奴婢还未谢过司马大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