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想逃,但司马洛那双眼睛一直一直地盯着我,像连锁反应似的,我的脚便一直一直地钉在地上,比沾了强力胶还结实。
“子服可知,我近日时时地想起那人,便如同着了疯魔一般。从听见她唱别离歌开始,我会想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能把别离唱得如此凄美,难道单单真的只为了取悦陛下?自水中救起她之后,我会担心,担心她病情加重担心她久病难愈。再夜下惊艳的那曲水调歌头,那般地清丽tuo俗那般地飘然若仙。黄昏之约,她责我寡情,我气她恼她,彻夜难眠,这才惊觉,她的影子已深植心田,再也无法抹去。”
我不是没听过男人对我表白,却没有哪个男人的表白会让我感动地几乎落下泪来,除了司马洛。
心酸得像陈年的梅子酒,酸过之后是丝丝的甜、醇郁的香。
却仍是言不由衷,虚弱地道:“大人言重了,大人地位尊崇、英伟不凡,大ren口中的那名女子却是貌不惊人、才疏学浅,实在配不起大人的错爱。”
“子服,”司马洛轻轻地唤我“你还在怪我么?”
我像被他催眠了似的,被他那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眸子催眠了,原来骄阳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怪你?怪你什么?”
“怪我负了云昭,你是否害怕我也会像负云昭那样负了你?”
“我——”
我正要回答,却被司马洛截住话头,他好像很怕,很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子服可知我曾经娶过一房夫人,那是个极其善解人意却多愁的女子,只因洛不懂珍惜,浪dang在外,冷落了她,致她郁郁而终。洛悔之晚矣,曾誓言永不续弦,免得再连累其他的好女子。这便是洛婉拒云昭的理由。”
“那——那我呢?”我情急之下,tuo口而出。
别扭死了,好像没人要似的。张开嘴想挽回些面子,却是越描越黑。“我可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更加丢脸,司马洛笑了起来“子服确实不善解人意,非但不善解,反而曲解,又牙尖嘴利,着实令人头疼。”
我撅嘴,逗得司马洛更加开怀“只是不知为何,洛却独独对那牙尖嘴尖、令人头疼情有独钟,我自己也纳闷得很。”
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我想忍住不笑的,却没忍得住。
我的笑,似乎让司马洛信心倍增。
“子服——”他还yu再言,忽然隐约传来阵阵脚步,他只能改变计划,趁着脚步声还离得很远,他压低喉咙飞快地道“今日人多嘴杂,三天后,黄昏之地,我等着子服。”
我恶作剧心起,扯他后腿“大人要等,是大人的事,子服是不会去的。”
司马洛一愣,正要皱眉,忽又展开,肯定地道:“子服,一定会去。”
我不服气“为着大人这句话,子服一定不会去。”
司马洛似胸有成竹,好整以暇地问我:“难道子服不想知道娘亲近况如何?不想看一看娘亲的亲笔家书?”
我喜出望外“那件事你这么快就办妥了么?家书?我还有家书?快给我!”
司马洛拿起乔来“子服若yu知详情,三日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说完,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得意地露齿一笑,继而迅捷转身,疾步远去。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几乎是在同时,三四个家人子结伴而行,进入我的视线。
司马洛走后,我依然站在原处,整个人陷入某种极度的亢奋当中。
所有的亢奋都源自一个念头,一个认知。
司马洛他喜欢我!他说喜欢我!
什么决定,什么错误,什么悬崖勒马,统统统统去他的!
我只知道,司马洛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一直在想我,这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个一个曾经的片断在脑中闪过,那些属于我和他的片断,在提供着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着那个念头、那个认知。
水下的温情相待,月夜的幽幽叹息。还有,还有,黄昏后院惊吓到我窸窣之声,也是在我的手掌划破之后才突兀地响起。对了,对了,他说他原本想现身的,是因为我那一声痛呼吗?是因为我的伤口让他心疼了吗?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一边回忆着一边傻笑,幸福得傻笑。罢了,如果做傻子做得这样幸福,那么就算傻到底我也认了。
不知这样发了多久的呆,我才从那幸福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