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意直接问了问,就带着人去了急救室。一上楼,就瞧见了上次见过的平江厂办公室主任何华,和另一位男同志,应该也是工作人员。
何华这会儿正在焦急地等待中,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许如意,直接问:“许厂长你怎么过来了?”
许如意就把胡浩拜托的事儿说了,“我已经让我的助理去交钱去了,先交一千块。不够还有。”
一听有了着落了,何华算是放了一件事,“多谢您了,刚刚一直在催,我们过来出差,浑身就带了一百块钱,原本以为足够的了,结果根本不够。幸好我们带着介绍信,郭厂长又是紧急情况,这才先抢救的。”
许如意就问:“进去多久了,怎么回事?”她还扫了一眼,“就你们两个,你们不是在古田铁工所的分公司出的事吗?他们没有派人来嘛?”
一提这个,何华简直气死了,“他们?!都是他们的事儿。要不是他们,厂长怎么能气成这样?!结果出了事,我在外面喊救命,他们根本没人出来,这群人,丧心病狂!”
许如意是真没想到,开始胡浩这么说,她还以为是忽略了,没想到真没出来。
许如意就说:“你别着急,仔细说,从头到尾讲一讲,你们来了以后干了什么,怎么就今天起冲突了。”
何华深呼吸了一口,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愤怒:“三天前,厂长带着我和刘悦来了京市后,就定了个离着古田铁工所分公司很近的招待所,然后就带着我们去拜访,说的很客气,我们停工了,无论如何请帮忙尽快调铣刀过来,总不能开天窗吧。”
“他们态度倒是很好,一个劲儿的说抱歉,给我们添麻烦了,就是不办事,只说尽量,厂长就急了,我们生产任务特别重,目前是四家汽车厂的供货商,如果我们这里断了,人家那边的汽车怎么出厂?结果呢,他们……”
许如意却注意到一点,“你们厂供应哪四家汽车厂?”
何华不知道为什么许如意说这个,不过她立刻回答了:“南河汽车厂,前进汽车厂,五星汽车厂,还有红瑞汽车厂。怎么了?有问题吗?”
许如意觉得有点问题,可是一时半会抓不到,就说:“没有,你接着说。”
何华现在是满腹的倾诉欲,因为实在是太紧张害怕又愤怒了,如果不说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气得砸了他们的公司,“他们不办事,可我们寻思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每天去那边多待待,对方看着我们这么不容易,说不定就能帮忙了。”
“哪里想到,第一天去人家挺客气,还给倒了水。第二天去,就坐冷板凳了,根本不搭理我们,问就是没有货。今天是第三天,等了一上午,对方还是那个说辞,厂长也是忍不了了,直接跟他们拍了桌子,认为他们这是不负责任,怎么可能卖出去的设备不提供足量的消耗件呢。我们们厂里现在停产,损失惨重,这个责任是他们背不起的。”
“厂长其实就是想施压,软的不行来硬的,总之赶紧开工。”
“谁能想到,对方却一推三二五,说什么为什么你们明知道需要备货,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呢。厂长自然说提前半年就已经预定了,对方说他们的备货期是18个月,早就通知过了,是我们没有做好准备。如果有责任的话,也是我们的责任,希望他不要将自己的事情推到他们身上,这是不道义的。”
这话可真是一推三二五,就一句备货期18个月,他们就啥责任都没有了?
许如意直接说:“我怎么记得,我们当时审合同的时候,没有这条?”许如意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骚操作,都提前避免了。
一听这个,何华就跟更难受了:“是后来临签约的时候,他们在备注上加的,当时说的好听,只是为了避免极端情况,我们也就想着,但谁知道,合同可不管当初怎么说的,只要写上去了,就是合法的,我们才知道吃了大亏。”
许如意都无语了。
“就为了这个晕倒的?”
何华摇头:“那肯定不至于啊,吵完了没有用,厂长就说你们这样,我们就得使用其他办法交涉了。结果对方说,那样的话,他们就会严格按照合同办事。也就是说,18个月交货。我们厂进了他们六台数控设备,是如今生产的主力,那不就等于废了。厂长一口气没上来,就倒在门口了。”
何华忍不住扭头看向了抢救室,“厂长才48岁,那么年轻,要是真出了事,怎么办?嫂子也往这边赶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许如意拍拍她的肩膀,“这边的事儿交给医生,为今之计,我们不能任由对方这么欺负人。”
何华以为她说的是铣刀的事儿:“是,我准备明天有人了,就去他们办公室闹一闹,他们太过分了。不提供配件,我们都倒地都不管。怎么也要道个歉吧。”
许如意就发现,这年头的人,是真没有报警的弦啊。她直接说:“闹什么闹,你能闹得过他们?言语都不通,如果只想道歉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让我的助理带着你这位工作人员去报个警。”
何华都愣了:“报警?报什么警?”
“郭厂长不是被简单的辱骂气坏的,是被肆意的威胁怒急攻心才出事的,他们怎么也有责任,更何况还见死不救,怎么也不对的。更何况,报警还有个好处,一是就是留档,日后他们不能不承认有这事,二是事儿闹大了才能解决。究竟怎么解决,得等你们厂长醒了再商量,但是,得先留证据。”
何华还是有些不理解,不过许如意这么说,她倒是隐隐约约抓住一点:得留个证据,他们这么无耻,扭头不认了怎么办?
她就是有些疑惑:“可,我们派出所管的了他们吗?”
许如意这个倒是知道:“现在改革开放,京市很多外资公司和外国人,肯定是有相关法律条文的,放心吧,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在咱们夏国的土地上肆意的欺负人?走不走?!”
这会儿进局子那都是能避就避的事儿,可是……何华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抢救室,“报!”
张超男一听就站了起来,带着那位工作人员向外走,许如意还让王石头带他们过去,王石头有点不放心,许如意就说:“把剩下的钱给我,还有哪里比医院更安全?”
他们一听也是,连忙走了。
没等着报警回来,抢救室的灯就灭了,两个人连忙起来,医生匆匆出来,终于露出了笑容:“还好,送来的及时,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了,人已经醒了,不过没什么力气,先让他歇一歇。”
许如意也松了口气,跟着过去看了看,高大壮实的郭大伟现在躺在床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壮,不过好在,他是清醒的,看到了何华,又看到了许如意,八成猜到了什么,冲着许如意说话,声音不太清楚,有些含混,说的是谢谢。
许如意就让他好好休息。
倒是王石头和张超男很快就回来了,直接说:“有值班的民警,对这事儿挺重视的,说是明天汇报后再调查取证。”
这事儿社会危害性不大,更何况恐怕是少有的涉及到外国人的报案,谨慎处理是正常的,许如意就说:“那咱们就等消息。”
等着后半夜,平江厂的人和郭大伟的妻子姜敏就赶到了,不过那会儿郭大伟已经睡过去了,谁也不敢打扰他,姜敏就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看着丈夫。姜敏是个典型的南方人长相,身量窄,细细瘦瘦,背着光,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瞧见她单薄的背,像是被生活压弯了,弓了起来。
许如意瞧着就不忍,将装着剩下一千块钱的信封,放在了她身边。
姜敏抬头,她们没见过,不过她知道,是许如意拿了钱过来帮忙的。
可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殷殷地望了许如意一眼。
许如意怎么可能不懂,她小声道:“没事,我们在呢。”
病人需要安静,这里自然不宜久留,许如意跟何华约定了好了明早来接她去派出所,这才回去。
这晚上睡得并不好,本身就忙活到了半夜,更何况,还有这种让人气愤的事儿,这样的,也不止许如意一个人,他们住的是招待所的双人间,张超男就在旁边的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的,压的床铺吱呀响。
许如意就说她:“不早了,睡吧。”
张超男没想到许如意也没睡呢,立刻坐了起来:“厂长,我心里难受,怎么也睡不着。你说,”她此时的声音是愤怒中带着坚定:“就算我们技术不如人,发展落后,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吗?今天卡这家的脖子,明天卡那家的脖子,怎么着,我们夏国进口了他们的设备,就被他们摆布吗?”
“我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