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省出口创汇模范企业的通知栏中看见了她在秋交会的照片。真年轻啊。这是又有什么大动作吗?”
陆时章敲了敲门后,带着许如意直接进了办公室,这些天陆时章在坚持什么,许如意在忙活什么,没有比杨又春更清楚的了。
他一瞧这阵仗就知道,拖了许久的事情要落下帷幕。杨又春直接对着跟进来的秘书说:“把所有工作往后推推。”然后冲着许如意说道,“看样子,如意,你这是有把握了。”
许如意点点头:“是。”她将手里的资料拿了出来。
杨又春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走到了茶几处,指着说:“来,放这里,咱们摊平了边讲边看。”
许如意点头,先将第一份材料放到了桌子上。
这份材料并不厚,大概十几张的样子,许如意就说:“回去之后,我认为还是需要多种渠道的报价,所以给二十二家厂商和代销商发了传真。”
“目前收到了十三家的报价,这是他们的报价单。”
杨又春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多?言语间都是欣赏:“你这是做了不少工作啊。”
许如意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被支持,又要快速拿到报价,不广撒网怎么拿?甚至,除了她记忆里的一些厂商和代销商,甚至她还拜托罗伯特和齐丰为她收集了一些,她都发出去了。
这几天,恐怕是她回来后,熬的最厉害的时间。
许如意接着将一张纸递给了杨又春:“收回的十三家报价,我做了一个图表,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提供的价格和服务。”
杨又春这会儿已经戴上了眼镜,眯着眼看着,许如意的手头功底可是练过的,综合数据的能力非常强,简直是一目了然。
“这上面,报价最贵的是一家叫做杰斯机床厂的厂商,他们同意我们使用自制零部件,报价是46万美元。”
这个数杨又春还是不太满意,“46万?还是用我们的零配件,这也不便宜。”
许如意点头,“的确,很多人把我们当冤大头的,这样的还有两家,”许如意熟练的从十几张报价单中拿出了两张,递给了杨又春。
杨又春就发现,许如意真的很细致,原件后面还有一张纸,居然是翻译好的,这得花多少功夫?
这样一来,这份资料,不但他这样略懂外文的可以看,不懂外文的也能看懂了。
“一家叫做奇博的代销商,也是认同我们的方案,报价在45万美元。一家叫做索碧芬的代销商,报价44万美元。”
“都挺贵,但是,有更多很合理的报价。”
许如意将剩下的十份排列了出来,一一给杨又春解释:“这里面有三家生产厂是不接受我们使用自制零配件的,但是他们给出的整机价格非常合适,在46万到50万之间。”
杨又春是记得当时工作组给出的整机预估价的,是50万美元。
“居然比我们的预估要低?”
“对。这个原因是各有不同,譬如报价46万的tt公司,他们规模很小,只生产刃磨相关设备,所以更加专业,我们的设备清单发过去后,他们多次跟我沟通,最后提供了一个新的方案。”
“他们认为我们即将淘汰的一款车床可以再利用,他们可以帮忙设计添加新的零配件,这样可以减少不少成本。”
虽然许如意无论第一次跟他聊,还是上次在会议上,都说过国外可以提供这种代设计的服务,以便于买家买到更合适的机床。
但是,夏国人买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啊。
别说周雄安,就连他也是相信的不那么坚定。
可没想到,许如意真的找来了?
“你确定?他们为什么不卖一个新的设备给我们?”
许如意直接从布包里,翻出了她和tt公司传真的内容,她就知道会有此问,全部都留着,还规整的贴在了一个大大的文件本里。
许如意翻到那页,递给了杨又春,杨又春一看,居然是有来有回十多次,而这只是一家。
他不由对许如意的敬业和热诚,又有了一个新评价。
随后他低头看,tt公司非常热情,不但表达了可以帮忙设计的想法,更表达了十分愿意和夏国人合作。
许如意在旁边解释,“正常的公司,更想做的是长久的买卖,夏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关键是我们的机床水平距离世界先进水平差距在几十年,只要能够进入,就可以抢占先机,赚的盆满钵满,我们不是一个买家,是政府,我们背后这样的企业数不胜数,肯定要积极争取我们。”
这话才是正道理。
杨又春知道,但是同时,他也感叹:“如意啊,我看见这个报价是真高兴,为我们终于可以用更少的外汇做更多的事情,既提高了质量,又节省了外汇。但是我也是真痛心。”
“你说说我们夏国人这么努力,为什么自己不行呢,他们是想吃我们这块唐僧肉啊,真不舒服。”
许如意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八十年代的夏国,各方面都与国际水平相差甚大,外资公司疯狂的涌入,虽然让我们的生活水平产生了质的飞跃,同时也抢占了市场,制约了自身的发展。
这方面在制造业尤其明显。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鼓吹:自制不如拿来香!
所以,我们的汽车行业合资了那么多家,最终也没掌握核心技术,几十年后,只能更换赛道,试图从电车弯道超车。
我们的芯片技术也是如此,研发停滞,组装盛行,直到别人卡了脖子,才明白当年所有的快速发展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至于机床行业更是明显,国外的技术早已领先我们数年,不能卖的一点不会透露给我们,能卖的我们如果生产不了,他们就价格高昂,态度傲慢,但一旦我们研发出来,就会降到底价进行打击。
研发者连本钱都收不回来,谁还来研发?
好在,现在也才1980年。
许如意轻声说:“老祖宗说了,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先拿再争,杨厅长,您得相信夏国的年轻人。”
杨又春抬头,恰好看了许如意和陆时章,对啊,眼前的不都是年轻人吗?他们知识更丰富,眼界更宽,最重要的是,他们敢闯敢干,敢于和教条主义作斗争,也许现在还不成气候,可假以时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