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大长公主此前就是在北边的菩提禅院里养病,那地方很是僻静,种植了大片西域进贡的奇花异草。她一住就是八年之久,其间还去过大燕各地有名的宝刹寻访佛宝真经。
江蓠摸着下巴,若是真公主和真总管被人藏在这儿,薛湛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了,他起疑后应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约莫到了巳正,她避开人流,从西侧门出去,街对面有个茶铺,一对穿粗布衣裳的夫妻坐在那儿聊天。
刚一落座,要了两杯璧山银针,那丈夫就招呼她往里走。穿过院子,一辆马车停在后门处,小巷空无一人。
这辆车从外头看甚是朴素,但两扇车门乍一开,锦绣纱缎流光溢彩,珠玉琉璃相映生辉,极是都丽华美。
江蓠登进舆内,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这些亮堂堂的俗物。窗边那幅侧脸转过来,恰如一朵雪山之巅的优昙花,纵是世间妙笔也不能描摹其风采一二,此时寺里恰好响起钟磬悠鸣,宝光空明如水,震起涟漪。
熟悉的龙脑香弥漫在车里。
她却无心情欣赏这画面,扯下面具,解开披风,“令仪,久等了。”
薛湛看着她,嗓音柔和:“我才从寺中出来,并未久等。我是唤你江夫人好,还是唤字?”
他盘膝坐在席上,手中握着卷佛经,江蓠觉得面前有尊菩萨在亲切地问她话。
“你别听他的,就唤字,我们是谈得来的朋友嘛。”
提到那个人,她露出些惭愧的神色,想开口解释时,他却道:“定了亲的女子尚且不能来国子监上学,何况已成婚的妇人,你不必为隐瞒此事而抱歉。那日是我考虑不周,让楚阁老误会了,不知是否会影响你今后的打算?”
江蓠心头一暖,“没有。我已经拿到了监照,再说……再过两个月,没人可以管着我了。”
薛湛皱起眉,明明是自由自在的语气,可她声线发紧,说完就垂下眼帘,好像生怕别人瞧出半点伤心的情绪来。
“要是我能继续上学,你会帮我的吧?”
“自然会帮。”
“那好。我能帮上你什么忙?我一拿到字条,就在猜这几天你定是有了新发现。”
薛湛打开一只黄花梨的书箱,问道:“今日怎么没有侍卫跟着你?”
“跟着就办不成事了,晚些回去也无妨。”
他轻轻扬了扬嘴角,“那么你先跟我去见父亲,然后再去玉器铺,或许你能帮我解惑。”
车轮在路上滚动起来,外头的声音逐渐嘈杂,还有孩子在笑闹着放爆竹。
面前突然递来一本书,用藏经纸钉了书衣,江蓠看着内页的字,“这是……”
“礼部新印的程文集,他们商议后加了你的一篇,在最后。”
“啊!”她兴奋地叫了一声,翻至倒数几页,果然看到自己写的策问被印成了方块字,抱著书喜不自胜,满腔感激差点从眼眶里流出来,“令仪,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这样好的文章,该让天下学子拜读。”
江蓠好容易抑制住激动,专心致志地在晃动的车里看起书来,头颈垂着,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眸中漾着水波。
天光明淡,金炉吐雾。
薛湛亦低头读着佛经,久久才翻过一页,忽问:“小兔子还喜欢么?”
“嗯?……嗯,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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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和荷包是同一组道具。
这周走重点剧情,想看甜甜的马犬x博美可以囤到60章开始,连续十几章都是~
第55章 失虎符
午时到了靖武侯府,薛湛先从正门入,江蓠重新戴上面具,由轻云带着从侧门入,换了身侍卫的衣服,领了腰牌。
“大长公主眼下在云间小筑,侯爷只有白天能休息几个时辰,晚上睡不好,她就陪在那儿。”轻云道。
两人走到第二进院子,几个朱衣侍卫迎面走来,轻云退下,江蓠混了进去。一行人穿过角门,进入竹林,向西去了玉杯斋。
这里把守得十分森严,门口站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侍卫,穿衣佩刀都与江蓠所在的这队不同,想来是老侯爷的亲信。
进院子时果然遭到盘问,领头的朱衣侍卫说了几句,给他们看了腰牌,这才放行。江蓠松了口气,不敢乱瞟,默默跟着他们走上台阶,到了主屋廊下,又冒出一个虬髯大汉单独点她问话。
房门适时从里面打开,薛湛已换了身素软缎袍,“是我叫她来的,你们都退下罢。”
江蓠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这间屋子和大长公主的云间小筑一样,也是三明两暗的格局,陈设典雅,书房供着药师琉璃光如来,正厅燃着安神香,卧室垂着重重帷幔,暗间里有几个人影在忙活。
薛湛用手语吩咐他们出去,江蓠这才明白这些都是聋哑人。
……他们是怎么聋、怎么哑的?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薛湛见她神情复杂,心下了然,“这屋里还供着佛,他们都是天生的残疾。”
江蓠有点不好意思,和楚青崖这个活阎王在一起待久了,她好像也容易往坏处想人,这可真不该!
……怎么又想起那狗官了。
她甩甩脑袋,“你叫我来是要做什么?”
“大长公主自入府以来,与我父亲每晚都在一处,他身上应也有那种香味。”薛湛撩起帷幔,示意她过来。
江蓠走到床边,顿时傻了——原本以为躺着的人正在睡觉,可他居然醒着,瘦削凹陷的脸上,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牢牢盯着自己,格外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