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凌青原本人一直不太擅长和异性相处。他想安慰她,顺便叫她别哭,却猜不到平时程鹤白该怎么对付妹妹,于是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处理,还不忘口头安慰一句:“其实妈更担心的是你。”
“你别看我被那帮家伙捅了几下,实际上,看不见的伤口更痛。我肚子上的窟窿,好了就好了,结疤愈合,时间过后什么痕迹也没有。手脚折了,头破了,除了流点血,还有什么大事儿。”
“你呢,你哭了,你难过……到底为什么,”凌青原说了一大段话有些喘,却坚持一口气说完了:“坐下来跟哥哥说说吧。”
十六七岁的姑娘哪里能抵抗一个生活阅历、生命长度是她一倍还多的男人说出来的话。她不自觉地乖乖坐下,在他的目光中平息了眼泪。
凌青原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他前生父母离开得早,也没有兄弟。他到死也没有成家,自然没有孩子。如今,借着程鹤白的身体,让他体味到长兄如父的滋味。
“哥,我……你要我从哪儿开始说呢。”
“从你想说的地方开始说吧。在你停下之前我不插嘴,也绝不凶你。”
程鹭白有些怀疑地望了她哥哥一眼,又盯着放在膝盖上交叉的手指。她太需要有个陪伴,在这个家里,忙碌操劳的母亲总是顾不上她,大她七岁的哥哥也总是忙东忙西……
“还记得爸倒下那年我刚六岁上小学,你才上中学。妈每天都见不到人,你也是,替妈收拾好家务就往医院跑。那时候,我问你们我能做什么,”程鹭白露出一个淡而伤感的微笑:“你们异口同声,叫我好好学习。”
幼年的事情,凌青原几乎可以猜到。这个女孩一定很努力地听母亲和哥哥的话,一定很认真地做到好好学习这件事。她想用在学校出色的表现让家里高兴起来,为家里尽一份力。可是每一次带回来的好孩子证明,只激起了他们片刻欣慰,随后便被深重的困苦所击沉。
“没有用的。我上初中那年,爸走了。家里什么情况,你们心疼我小敢没明说。我虽然不清楚具体,但也知道不好过。因为,连哥你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尽快工作补贴家里。”
凌青原听到妹妹这么说,心里动了一下慌忙追问道:“什么梦想?”
程鹭白有些奇怪地瞪了他一眼,像是讶异他的健忘,然后又低下头玩手指含含糊糊:“当演员呗。你没敢跟爸妈说,只悄悄告诉了我。不过后来你也说这不算数了。”
这个答案让凌青原无言以对,良久无言。他的耳朵不断地飘进程鹭白初中时的琐事,大多是那时候程鹤白和他们母亲的忙碌,还有她的学校生活。
就在曲调平淡之间陡然高转,程鹭白猛地抬起头:“我也不愿意看着你和妈整天辛劳……可到了高中之后,你不知道,有些女孩子……她们明明没我好看,可偏偏那么受欢迎……”
“我就在想为什么,咱们家人却过得这么苦。”
“一定是哪里错了,我们本来可以过得更好。”
“像电视上演得那些人,不都是普通得要死,最后不还红得发紫。哥,我马上就十七岁了,凭心,我觉得咱们家不应该这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