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皇帝这一问,事实上不过只是个自语思忖的过程罢了。
但俱文珍接下来所做出的回答,对于德宗皇帝心里最后决断的做出,却也能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
暗舒了口气的俱文珍,在皱着眉头略微做出几分思虑的模样后,才苦笑着冲德宗皇帝说道,“这……老奴与戈阳郡公从未见过,如何能说得清楚?只是……”
“只是看戈阳郡公诗文里所述,他应当是忠于陛下的。”
伴君如伴虎。
同天子说话,从来都需讲究个技巧。
尽管俱文珍前前后后从未明确说过慕容白一句好话,但通过俱文珍这几句言语,德宗皇帝心里的天平,其实已经开始有了倾斜。
他挑挑眉头,没好气的看了俱文珍一眼,道,“你个老货!”
“朕要的是个准话,什么就叫应当?”
当然,别看德宗天子此时口中在骂,可他面上所带出的笑意,却比之方才又更加浓郁了许多。
在他看来,俱文珍这名在人前耀武扬威的内侍大总管,于自己面前,仍只是一条老老实实的走狗而已。
即是如此,德宗天子心里又怎能不生出欢喜之念?
前朝大太监李辅国欺凌玄宗皇帝的旧例不远,其间不过就差了几十年而已。
李辅国凭宦官之身,又生得奇丑无比,偏偏能做到大唐宰相,宦官专权乱权之祸如何,由此便可见一斑。
俱文珍是个聪明人,他不学李辅国那般强势欺压天子的态度,采取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对天子施加影响,却也一样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大唐“隐相”。
如此,岂不美哉?
想想吧,今日不过才同天子说了这样几句没营养的废话,那戈阳郡公陈云樵送与自己的三千两银子便能平安落袋。
这笔买卖,可当真是值当的很。
德宗皇帝在殿中缓缓踱了几步,片刻之后,他的心中终于打定主意。
冲着俱文珍肃然说道,“罢了,传旨下去,给这陈云樵赏御酒十坛,蜀锦二十匹,另外传朕口谕,就告诉陈云樵说,他诗里的心意,朕知道了。”
俱文珍闻言,急忙弯腰行礼,连声应是,“老奴这就去办。”
尽管自安史之乱后,大唐天子常常以各种名目赏赐朝中大臣,借之以笼络人心。
但像今日这般,不逢年不过节,仅凭一首诗词就下发如此赏赐,或许,也仅有数十年前玄宗朝的李太白,能够有此殊荣吧?
在长安城这种地方,只要不刻意掩藏,便从来不会有任何秘密可言。
传旨送赏的内侍才刚从陈家离开,天子口谕说与慕容白的那句话,就已经在长安城里的权贵圈中传了个遍。
要知道,皇帝口含天宪,金口玉言。
他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人为的放大揣摩,探究其间暗藏的深意。
如今天子在发下赏赐之余,更对慕容白说,自己已然明白了他诗里的心意。
天子,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