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妩媚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谢渊顿时升起生理的不适,沉着脸道:
“你可以出去了。”
王翠见他模样,瞪了瞪眼睛,捂嘴嬉笑道: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不可能啊!”
可是看他的表情,王翠顿时笑弯了腰:
“哎哟喂,好久没见到这么纯情的公子哥了,你们姚家的到了我这儿,哪个不是先解腰带?嗨,斩云小哥,干脆我帮你把腰带解了,姐姐等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眼见王翠手都要伸过来,谢渊轻哼一声,用了真力:
“听不懂我说的是么?”
王翠身子顿时一僵,看了谢渊一眼,眼神惊疑不定。
她是秋风楼的天阶刺客,即是在楼里,天阶刺客也没有那么多,个个地位基本都在宗师以下到顶了。故而她见着谢渊,也才言笑无忌,什么都满不在乎。
以她的实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破了,成为秋风楼的第二个春三娘;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一辈子都卡在这里,宗师天堑,毕竟没那么容易。
然而以王翠的实力,刚刚谢渊认真起来之后,那刹那的压迫感让她心中大惊,这是一个刚刚突破气血三变境不久的小年轻该有的?
浑厚的内息霸道无匹,竟然让她都生出些难以抵御的感觉,眼神一下就变得清澈。
联想到姚家声名远播的大金河功,王翠暗自龇牙,表情变得平静:
“斩云兄,那我就告辞了。”
谢渊摆摆手,看着王翠出去,然后又唤了下一个。
虽然是做做样子,但这样也有许多用处。
至少把这些平时秘不见人的刺客都认了个脸熟,这些家伙个个都是三变境以上的经验丰富的刺客,即使在秋风楼中也不是等闲。
把这些危险的家伙留个面熟,心中有数,此是其一;
二来,秋风楼是个以强权聚合在一起的组织,大部分的威慑力全赖秋风楼主的强大武力和背后世家的无形威慑。实际上,楼中有许多人,如同王翠一般,由于其本身的来路,应对秋风楼心存恨意。
只不过现在秋风楼能提供好处,他们也就在这里容身,若是有朝一日秋风楼出现了倾颓的趋势,这些人不仅可能是第一批跑路的,甚至可能会给起火的大楼加一把柴火。
谢渊默默将王翠这些人暗暗记下,几天过去,就把金陵能叫到面前的人全部过了眼。
这一下,哪怕春三娘——其实也就是慕朝云,恐怕也没有他对秋风楼的实力了解之深。对许多刺客来说,被掌握了真实身份,就相当于被拿到了命脉。
在整个秋风楼中,谢渊掌握的人员底细已经仅次于秋风楼主。
不过在这之后,谢渊也就暗暗心惊。秋风楼能作恶多年,春雨楼屡剿而不倒,实力果然非同凡响。其中天阶刺客的数目,几日来仅他见过的就有十人以上,这还不是全部。
天阶刺客这等实力,都是三变境中的强者,高手中的高手,秋风楼一个刺客组织能聚集起这么多高手,虽然和刺客生死搏杀、养蛊式的培养更易出战力强大的武者有直接关系,而这一类武者很可能不能再进一步。
但是这些高手就是高手,秋风楼的实力,或者说钱家大变之后,直接就能算作姚家背后的实力,实在是不可不重视。
谢渊心中有数,多了几分知己知彼的感觉。
等装模作样的排查了一遍,谢渊又大摇大摆的去了簪楼,不像以往遮掩踪迹。
反正拿着令牌,秋风楼主本来就说可以去找春三娘,谢渊的确要去和慕朝云商议一番。
看着谢渊大摇大摆的进来,已经得到消息的慕朝云默默探查周围,确认无误之后开启了阵法。
“我已经暴露了。”
谢渊神神秘秘的如同一个谍子。
慕朝云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暴露了你还能走来走去?”
“但‘我’还没有暴露。”
谢渊神秘莫测的说道。
慕朝云无言半晌,才道:
“说人话。”
“嘿嘿,模仿你们这些人说话还挺有意思。”
谢渊笑了笑,才把那天在秋风楼主书房里听到的和盘托出。
慕朝云听完,果然也有些不解:
“秋风楼主心计深沉,想到你潜伏入秋风楼里好像也不奇怪。只不过……”
她说到这里,直接拿出算筹和八卦盘,开始比划。
片刻之后,看着横七竖八的算筹,慕朝云解读出结果,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怎么跟那人有关?”
“跟谁?”
谢渊立即问道。
“那个止空山弃徒。”
慕朝云低声道:
“是他给秋风楼主出的主意?”
谢渊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他?慕姑娘,你之前说他完全被你握在掌中,他的实力你十分有数?按理说,这种水平的天机士,应该看不透我的天隐术才对。不然我不早就被秋风楼主逮住了?”
慕朝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他的实力虽然不如我,但是也不可小觑。不过你说得对,之前有我干扰,而现在你的天隐术已经大成,修为也慢慢涨上来,他无论如何算不得你。正因如此,才更显奇怪。怎会和他有关?”
慕朝云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个沈虚,没有让他出幺蛾子的机会,只等时机成熟,就要将这个助纣为虐的妖人除掉。
只不过沈虚谨慎非常,一直在姚府最深处深居简出,谢渊都不知道姚府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慕朝云眉头微皱,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她想了想,又重新整理算筹,以沈虚为题,开始计算。然而过了片刻,她双眼微睁,有些惊讶道:
“他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出了金陵?”
“他现在在哪里?”
谢渊好奇道。
慕朝云抿着唇,算了许久,目光显得有些凝重:
“找不到他……他似乎筹备了许久。”
谢渊正有些紧张起来,又见慕朝云呼了口气:
“无妨,既然出了姚府,那没了金陵姚府千年气运襄助,我这次干脆彻底了结他。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实力胜过我,还以为他留的后手我没有发现,却不知只是我营造给他的假象。这次做了准备便敢出门,便是他的死期。”
慕朝云飞速在室内布置起来,谢渊被赶到角落里,愣愣的看着慕朝云片刻间布置了一个复杂的大阵。
阵旗飘扬,宝材四处,逐渐闪耀发光。
而后慕朝云站在阵中,手托天晶莲,脚踩天罡步,神情缥缈,如同真正的仙人。
……
洪湖。
一个面色苍白的披发男子出现在湖边。
他对着湖水默默掐算,而后嘿了一声,伸手一招,一团水球猛地从湖中升上,包着一条大鱼,飞到了他的面前。
水球如同鱼缸,大鱼在这半空的水球之中迅速的四处游动,然而就被困在了这牢笼里,片刻也出不得。
沈虚凝视着这大鱼许久,面色渐渐古怪,而后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堂堂姚家,四处宣扬的自家天才子弟,原来早已入了鱼腹之中!
“我道那姚天川怎么会有这么厉害,原来不过是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是也!
“真想知道姚老六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他的脸还是一直那般平平无奇否?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虚有些癫狂的笑起来,苍白的面容都浮现了血色。
忽然,旁边跑过来几个本地村庄的稚童,看着那浮空的水球和大鱼,顿时一脸惊呼:
“哇!好厉害的仙法!仙长,你是传说里的仙长么!”
沈虚止住笑容,看向几个唇红齿白的幼童,露出温和的笑意:
“你们喜欢?”
“喜欢!”
“那就送你们罢。”
沈虚拍拍手,将那水球推向几个小孩。
小孩顿时大喜,纷纷期待的迎向那水球;不过有一个小孩落在后面,朝沈虚鞠了一躬,道:
“谢谢仙长赠宝!”
沈虚看向那最后的小孩,眼睛微亮,笑吟吟道:
“倒是个有礼貌的小机灵。可惜,可惜……”
“仙长为何可惜?”
那小孩年龄虽幼,谈吐却露出早慧来,显然比同龄人聪明许多。
沈虚摇头,幽幽道:
“可惜天机不可泄露,你这个小娃娃,天赋好,命不好。”
“啊——”
几声惊叫蓦地传来,落在最后的小孩吓得一跳,歪头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那水球接近几个小孩之后,突然变大,如同有生命一般,直接将几个小孩包了进去。小孩入了水球,顿时憋得面色通红发紫,不断踢腿挣扎,然而却如那鱼儿一般逃不出来,很快没了力气。
最后的小孩吓得面色发白,两股战战。
然而即使见了这般恐怖场景,他依然保持着理智,一咬牙,拔腿便跑。
沈虚见小孩竟然跑如此快,又有些诧异。只不过他再快,也快不过秘法控制的水球,只是一眨眼之间,水球就追上小孩,将其包裹,如同那几个小孩一样。
沈虚挥了挥手,水球带着小孩和大鱼,慢慢飘飞,直入湖中。
然后,他提起的手蓦地松开,水球就扑通一声,带着里面的身躯沉入湖底。
“一群平民,和姚家晨星葬在一起,也算是造化了。”
沈虚负手悠悠道。
随后他面容有些自得,呵呵笑着:
“你谢渊算不得,是我学艺不精。你姚天川算不得,是姚家千年气运相佑,也很正常。
“本来我发觉不了,是个死局。
“然而偏偏我对着你‘姚天川’,算出了煌煌气象;而后心血来潮,再拿你八字一算,你突得又在洪湖里了!
“有趣有趣,我再算你,再算谢渊,虽然都没结果,然而即使是没结果,也是一种结果。”
沈虚眼中精光一闪:
“无果之算多了,但无果的迹象如出一辙,你这‘姚天川’,和谢渊是什么关系呢?呵呵,哈哈哈!
“慕道友,这一阵,终究是我赢了!”
他正自大笑,忽然天空中乌云飘来,十分迅速。
湖面起风,波涛骤起,天上生出暗雷滚滚。
沈虚眉头一皱,敏锐的发觉这天雷不正常,竟似朝着自己而来!
“天雷术?不可能,我又没招惹玄真宗……是天机勾动的反噬!”
沈虚眼睛蓦地一睁,发觉自己一身天机术,怎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飞速运转,刹那间就被天雷锁定!
“不好!”
他这才发觉自己和慕朝云的气机勾连已深,早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她拿住。
沈虚须发皆逆风狂舞,身上诸多玉佩秘宝纷纷炸碎,尝试着反击。然而他骇然发现,往常以为的天机术新手,这次竟然强大的不可撼动。
他甚至可以看见一朵幽暗的莲和无暇的水晶,镇压在自己的命宫!
“完了。”
沈虚脸现绝望,看着在乌云中酝酿的雷电,已经粗如水桶。
他脸色惨白,蓦地拿出一根笔,在虚空连点,仿佛还想垂死挣扎。
然而天雷陡然劈下,他的脸色在照耀天地的白光之下,显得更是炽白一片。
轰!轰轰轰!
雷霆连续轰击,不知勾动了多少天机之力。
等到天雷初歇,洪湖岸边已经多了一个大坑,里面一片焦黑。
除了炸飞到远处的断裂笔杆,世间再无沈虚任何踪迹。
……
陈郡。
郡城的山边还有一座小城,比郡城也差不离。
然而走到近处才发现,那小城的城楼上,写着四个古字,“陈郡谢氏”。
谢氏一族的祖宅庄园,几乎便是一座城池。
城池深处。
一座大院落里,有一片篱笆,篱笆里养了鸡兔许多,到处乱跑,生机勃勃。
谢灵韵站在篱笆旁边,将手中的饲料不断洒向篱笆里面。
那些饲料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小鸡小兔吃上一粒,顿时就跟充血一般,到处乱跑,仿佛在发泄着消耗不完的精力。
这饲料里面掺了万妖山的些许妖兽肉,拿来喂鸡喂兔,实在是大手笔。
谢灵韵撒完饲料,笑眯眯道:
“喂你们好东西,快快长大。”
随后她拍拍手,满不在乎的走开。
刚走到院门处,她就看到了一位一身素净、容貌端丽的妇人,顿时眼神一亮,奔了过去:
“娘!”
谢灵韵一下挽住妇人的胳膊,枕在她的大臂上,笑道:
“您怎么过来啦?”
她的脑袋一蹭一蹭的,双马尾不断摇摆,看起来倒有点像开心的狗尾巴。
妇人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谢灵韵的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小孩!”
谢灵韵嘻嘻笑道。
妇人面色柔和,又有些愧疚:
“是不是为娘这些年吃斋念佛,对你没有尽到关心?哎,你也知道,我发过愿,每天要在佛前诵念佛言万遍,有时候没能对你……”
“哎呀娘,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谢灵韵笑吟吟道:
“我只是想您了。”
“说得我们没天天见一样。”
虽然这样说,妇人面色更显柔和,眼神深处也显得更为愧疚。
她摸了摸谢灵韵的头,然后才道:
“我今天一念完佛,就来找你,可知为何?”
“不是你想女儿了吗?”
谢灵韵撒娇道。
妇人莞尔:
“你这孩子……自然也是,但还有其他事。
“我家闺女有心仪的人了,当娘的自然要来问问。”
“啊?”
谢灵韵一听,顿时有些不自在:
“您哪听的谣传……”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旁边的贴身丫鬟,顿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别怪紫棠,你这次回来老是看人画像,神不守舍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妇人拍了拍她:
“给娘看看,是哪一家的才俊,能打动你这匪猴子的心?嗯,是不是姚家的那姚天川?”
“什么匪猴子……切,姚天川?看不上。”
谢灵韵嘀咕道。
她有些扭捏,但见母亲都亲自找来了,直到抵赖不过,只得面颊微红的领着母亲进书房,摸了一张画像出来。
“这是我自己画的,和真人有九分肖似吧。不过他真人比这还好看呢!
“这家伙人才一流,修为不凡,有胆有识,心志坚定……诶,这样说有些难为情,但他简直和女儿从小到大想象的一模一样!
“他啊,行事也正,是个有名的豪侠,就是……娘,娘?”
谢灵韵自己一骨碌说了许多,见妇人看着画像一直不说话,不由唤了两声,却仍然没有反应。
书房内慢慢变得安静。(本章完)